三五文学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清浊之辩（第2页）

“本候不多说了，何大人，你以为史书中寥寥四字，易子而食就足够吗？我告诉你，远远不够。饥年，朝廷拨再多的银子，照样有人饿死。”李贤冷笑连连，这才接着道：“饥民是人吗？本候告诉你，他们连刍狗都不如。你根本没见过千里平原上的树皮草根都被啃掉，刨光，你根本没见过吃观音土被涨死的人，所以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饥荒？”

何茂才跪地不起，偌大年纪的他，竟然如同犯错的孩童一样，眼中有热泪。

“那刁蕴虽贪，但他至少明白一个道理，救民先得救官。不把那些个老爷们吃饱喝足了，谁为他办事儿？草料腐粮无人去贪，才能送到饥民的嘴里，保证他们不饿死。”李贤说着话，又不禁叹了口气。

倘若定边还在他治下，他当然可以竭尽全力，可而今是纳兰吹雪管着定边，李贤往里面送银子又能做什么？

何况，李贤自己要养着军队，要顾及幽州，云州的民生，他又有多少银子去挥霍？

“侯爷，是卑职错了。”何茂才自知说不过李贤，只能认错。

“老何啊，世间如你我这样不贪财的官寥寥无几，但像刁蕴一样的狗官却如同过江之鲤。你得靠着他们才能做事儿，没了手下人卖命，那你我又算什么？”李贤又是一杯酒下肚。

何茂才怔怔看着李贤，他印象中的李贤刚直不阿，但而今李贤说出来的现实，更加像是重锤一样，砸的他脑袋昏昏沉沉，无法辩驳。

虽然心中相信朗朗乾坤，但何茂才也同时知道，李贤说的才是真正的人间。

李贤没有念完的那首诗，才是所谓盛世之下不起眼的代价。

“行了，救灾的事，不用你我插手，刁蕴虽贪，但也能办事儿。”李贤挥挥手，下了逐客令。

何茂才一走，在一旁看着多时的冉闵就忍不住的冷笑：“这何大人真是天真，堂堂府尊，竟如此不知趣。侯爷您的银子，哪能喂饱定边上上下下的贪官污吏？”

“是啊。”李贤叹了口气，点点头。

何茂才一叶障目，竟然没有冉闵这一介武夫看的明白。

李贤见过何茂才不久之后，果然灾荒就爆发了。

大都那边有拨银子，但兜兜转转的，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纳兰吹雪手上。

反倒是靠着刁蕴那些何茂才看不上眼的草料和腐粮，生生吊住饥民的命。

又因为吃了腐粮，饥民多是身体不适，也没有像是寻常饥荒一样，又刁民聚众成匪，趁机作乱。

零零散散一些不识趣的刁民，也被刁蕴联合纳兰吹雪的副将率军镇压，连纳兰吹雪本人都没有惊动。

定边的情况还算勉强糊口，但大唐那边，却是真正陷入到了饥荒当中。

本就是春耕时候，粮食短缺，又被李贤一通算计，武承嗣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处找粮食来填府库，哪怕是腐粮都被刁蕴几乎包圆买光了。

唯一让武承嗣庆幸的事，天塌下来，还有一个杨国忠给他顶着。

杨国忠是镇抚使，而府库空虚的事儿，武承嗣也提早上报给了朝廷，而今北镇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跟他这新上任的府尊牵连太多，朝廷要找他算账，那也顶多就是个办事不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