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山灵的表情也很惊讶,仔细端详起唐栗的眉眼,“原来这家伙是庙……”
“庙灵?!”山灵声音蓦然拔高,猛地转头看岁玄青,“我记得牛背岭上,只有一座庙吧?”
岁玄青神情归于平静,语气冷漠道:“是啊,就是大祟【风明】那一座国师庙。”
山灵嘴巴张了张,瞅一眼唐栗,又瞅瞅被五色石填平的地面,陡然抱腹大笑起来:“哈哈哈,报应啊!”
“牛背岭因国师堕祟产生了界脉裂缝,如今自他庙中诞生的庙灵却成为修复界脉的关键,风明啊风明,你迟早会遭报应的!”山灵笑着笑着就哭起来,“可我只是一只小小山灵,只想修出神性前往虚世,去看一眼外面更广大的天地,天道为何要这般对我!”
岁玄青不知如何回答,唯有沉默以对。
“算了。”发泄一番后,山灵的情绪稳定下来,“你说的对,都不重要了。”
并没有说过这句话的岁玄青:“?”是错觉吗,总觉得山灵说这话时,有一股咬牙切齿的意味。
“我得离开了。”山灵的身影变得通透,随时间推移越发虚幻。他怅然若失道,“小玄青,跟你的族人做个道别吧。”
山灵的话落,以他为核心的自封灵域陡然加速光沫化。
一开始是域壁自最顶点往下成块消融,继而是浊气堆积形成的厚厚灰云在白骨化作的光点中被洗刷,无数灵性光辉散落成一片光海……
坍塌,停不下的坍塌!
整个灰白空间仿若在被一股力量碾碎、抹去!
而就在自封灵域解封却又同步走向消无的刹那,被执念牵绊的岁家村人遗骨上浮现一个个人影,他们有老有少,都维持着生前最体面时的模样。
岁玄青怔愣在原地,呆呆地看着这些记忆中熟悉的人微笑着向他走来。
“村长爷爷。”
“三婶婶。”
……
灵魂们或走快或走慢,经过岁玄青后碎散成光点。
其中也有年长者会宽慰地摸摸岁玄青的头,有青年模样的灵魂会鼓励地轻拍岁玄青肩膀,幼年孩童则是与岁玄青碰拳。
这些灵魂的动作都是无声的,做出来无比自然,仿佛定格在他们身上的时间一直在流动,使得他们以多年前的面貌与此刻的岁玄青相见却不见一丝生疏。
岁玄青努力扯动嘴角,努力笑着与他们一一作别。
直到一对年轻的夫妻在光海中站定。
岁玄青嘴唇微颤,笑中带泪:“爹,娘。”从自己离村学刀起,已经过去二十六年了啊。
“我……”岁玄青张着嘴,许久不知道要说什么。他已然长大,可他父母的生命,却留在了最好的年华里。
于漫天碎光中,年轻夫妻微笑着点头,眷恋不舍地看了岁玄青最后一眼,终散做点点微光,与坍塌的灵域融为一体。
这一场跨越久远时光的短暂告别,以山灵全身变为光沫作为结尾。
岁玄青伸手掌心向上,便有数不清的细小光丝打着旋儿汇聚过来,最终凝成一颗眼珠大小的骨珠。
“这是你族人的执念结
晶,没什么特殊作用,就给你留个念想吧。“山灵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岁玄青倏忽间紧紧握住掌心,哑着声音道:“多谢。”
“如果还有来生,我希望诞生在诸神皆存的时代。”山灵发下宏愿,“这样就算我没法觉醒神性,也可以去别的神灵那蹭点过来。”
岁玄青闭了闭眼,不知想起什么失笑道:“你可长点心吧,来生要是再附身兔子却不会解术,是不会再有一个小玄青路过,去把你从猎人伯伯手上救下来的。”
“我说你这人!都多少年的事了,你提它干嘛!”山灵骂骂咧咧,“行了行了,我走了。唉,灵化祟就这点不好,连个借山转生的机会都不给……”
渐渐的,山灵声音越来越轻几近于无,而后灵域崩碎,灵光黯淡,井底的阴暗侵袭,灵域与现实的界限在变得不稳定——这方灰白空间马上就要消失了。
岁玄青定了定神,收起骨珠,弯腰想将唐栗抱起带出古井,不料指尖前探触碰到了一层阻力,让他的手悬停在床品三件套上方,再无法寸进。
“咦!”空中传来山灵惊喜的声音,“为什么我身上会有神性光辉?!”
岁玄青闻言手指屈起收回,人在唐栗身边坐下,一道新的域场自他体内舒展出,逐渐取代坍塌的山灵灵域,支撑起一方新的空间。
“这么说,你不会湮灭了?”岁玄青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