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再次安静。李然霜突然一拍手掌:“啊,对了,我记得你的室友,姓顾是吗?是他吗?”
哐当一声,保温杯掉落在了地上,李牧弯腰捡起,脸色铁青,身体僵硬地站在原地片刻,丢下一句:“胃有点不舒服,我去趟厕所。”便匆匆离开了房间。
纪桑看着李牧仓促离开的背影,忍不住低下头咳了咳。再次抬头,他看到李然霜眼中带着狡黠的笑意,这才意识到,原来她刚才是在故意逗李牧。
李然霜笑够了,目光又落在纪桑身上。长长的睫毛,皮肤白皙,真是一个漂亮的Omega,又乖巧又善良。
李然霜轻轻叹了口气:“空欢喜一场。”
纪桑抬起头,看着仰头躺在床上的李然霜,他不太会和同性的长辈相处,便有点生疏的去碰了碰对方的手背,安慰道:“他还年轻,以后有机会的。”
这话说得老气横秋,仿佛他是个长辈似的,李然霜被逗笑,然后手掌一翻,抓住了纪桑的手:“呀,这么冷,来放被子里暖暖。”
纪桑的手被拖进热烘烘的被子里,温暖的感觉蔓延到了全身,他抿着唇,睫毛微微颤抖起来,他觉得有点变扭,不太适应这样的亲密,但却没有抽回收手。
换好药后,护士或许以为纪桑是家属,便转头交代了几句,才推着车离开。
房间里安静下来,李然霜轻声问道:“我之前听李牧说,你奶奶也是得了这个病?”
纪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点头道:“嗯,是的。”
李然霜垂着眼,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你爷爷奶奶关系应该很好吧。”
纪桑突然抬起头,他从未听过这样的解读,眉头微微蹙起,像是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么说。”
“以我自己的判断吧。”李然霜目光飘向窗外,“得这个病大多数都是放不下另一半,不想对方留给自己的一丝念想也被消除。”
纪桑小声反驳:“也有那种,只是因为信息素依赖,没有爱,不得不在一起的。”
听出他语气中的小情绪,李然霜歪着头看向纪桑。
或许是因为对方和自己奶奶有着相同的病,也或许是放在被窝里的手太过暖和,纪桑忍不住打开话匣:“我爷爷奶奶当年是因为信息素失控永久标记的,在那个年代他们什么都不懂,稀里糊涂地就生了孩子,直到生了第二个孩子才领了证。”
纪桑喘了口气:“他们没有感情的,我奶奶没有,爷爷更加没有。”
李然霜感觉到对方有点不太开心,便忍不住抓起对方的手,轻轻抚摸着:“这样啊,你为什么那么肯定呢。”
纪桑低下头,他眼眶有些红,看起来又和小兔子一样了,只不过这次不是难过,而是愤怒。
“我不太想说,抱歉,阿姨。”
“没事,道什么歉。”李然霜揉揉他的脑袋,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故事。
李然霜出身书香门第。她的父母都是大学教授。她在一次毕业旅行中遇见了李牧的父亲朗达。大草原的少年,潇洒肆意,两人几乎是一见钟情,热烈的情感伴随了整个旅程。
他们的爱情炽热而迅猛,两人毫不犹豫地定下了终身。这在谁看来都是冲动,从一开始就不被任何人看好。朗达一直生活在大草原,从未踏足过城市,而学历,家室这些硬性条件,更是连看都不用看了。
“那你父母一定气死了。”纪桑忍不住小小吐槽一句。
然而,纪桑能够感受到,他们之间的情感是真挚而深厚的。李然霜讲述这段往事时,脸上始终带着笑,确切的说,是直到生前,他们的关系应该一直都很好。
后面的故事纪桑大概能猜得出。尽管父母不同意,但是架不住两个人的感情深,结婚后的朗达,很好的做到了丈夫的角色,他努力适应城市的生活,找工作撑起这个家,甚至他们的儿子也随了李然霜的姓。
这桩曾经不被看好的婚姻,逐渐被周围的人认可和尊重。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真诚热血的人,最终会被资本的重压所击垮。
“其实,你们的故事和我父母的有点像。”纪桑张了张嘴,苦笑道,“不过他们没能坚持下来。”
通过李然霜的描述,纪桑感受到了两个人赤忱的爱,以及命运捉弄而阴阳两隔的遗憾。
纪桑久违地感觉到和女性长辈待在一起的踏实感,不知不觉和李然霜聊得有点久,他们后来又把话题聊到了纪桑身上,李然霜忍不住问他,是否已经有了心仪的Alpha。
纪桑直接点头承认,然后就听到李然霜非常遗憾的“啊”了一声,纪桑似乎是还嫌扎心扎的不够,继续坦然说道:“到时候我们结婚,阿姨你要来吗?”
纪桑一脸天真,把李然霜弄得哭笑不得,她有些孩子气地用被子盖住了自己的脸,过了一会儿才探出头说:“等我身体好了,会去的。”
一直在病房呆到了晚上六点,李然霜又昏睡了过去,纪桑和李牧道了别,从医院门口出来。他抬头望向天空,只见天边烧得火红,没忍住抬起手拍了一张,想要立刻分享给顾青越,他拿出手机,点开了相册,愣了一下。
他现在突然特别想听听对方的声音,想要顾青越的陪伴,没犹豫几秒,纪桑立刻拨去了电话。
嘟声在耳边回荡,直到自动挂断,纪桑再一次拨了过去,依旧没有人接。他撅起嘴,想着对方可能在忙,但是他今天想要任性一下,便继续拨了过去。
然而,这一次,电话只响了一声,纪桑疑惑地拿起手机看了眼。
顾青越,挂了他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