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嬷嬷的墓地在般若寺主殿后的墓园中,这处墓园过去只有北都地位最显赫的权贵才有资格葬于此地,墓碑上的碑文密密麻麻,故而身份无人知晓,上面只有寥寥数言的梅嬷嬷的墓,在此显得尤为打眼。
望着墓碑上简简单单“显妣梅氏之墓,孝孙青令敬立”的字,青令眼眶热了起来。
小齐子已经摆上丰盛至极的祭品,这些他们曾经在冷宫想都不敢想的各色佳肴,现在却摆满了她的墓碑。
青令上香叩首三拜。
小齐子在一旁烧纸钱,起身时,隐约听到中庸望着覆着雪的墓碑,痛苦喃喃一句:“嬷嬷,你从不入青令的梦,是在怪青令没有做到你要我做的事吗……”
之后青令又自说自话了很久,小齐子没敢打断,最后还是小年看到中庸袖外冻得白里发青的手指,心疼惊呼道:“殿下,您手都冻青了。”
贺宵也提醒道:“时候不早了,九殿下,我们该回去了,”
青令闭了闭眼,“嬷嬷,这一次,再原谅不孝孙儿一回吧。”
说完,又重重叩首,才抓住小年的手站起身,再不回头。
走出云开寺,他们一眼就看到了坐满客人的豆腐脑摊,豆腐脑的豆香飘散开来。
青令突然开口:“吃碗豆腐脑暖暖身子再走吧。”
贺宵皱眉:“可是……”
青令悄悄握紧了小年的手,面上镇定:“就吃一碗豆腐脑,能要多少时间?”
不等贺宵回话,他已牵着小年拔腿朝小摊的方向去了,小齐子紧随其后。
贺宵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小齐子招呼老板上豆腐脑,没一会儿,白花花热腾腾的豆腐脑便被送上桌。
青令倒是没有觉得在外面棚下吃东西有什么不妥,或者不体面,直接拉着他们坐下。
见老板一个人要端四五碗豆腐脑,棚子下还人挤人,青令便下意识伸手帮忙去接,哪知老板背后突然有一人一撞,老板手上一滑,一碗盛得满满的豆腐脑不偏不倚地正好泼在了青令身上,淅淅沥沥挂了一身。
“贵人你哪里有没有哪里伤着了?!”
青令蹭地站起身,小齐子和小年赶紧掏出帕子去给他擦,小摊老板则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
青令摇头:“我没事……”
眼见身上的衣裳脏到不能穿,小年想起马车里还有一身备用的衣裳,小摊则表示他们后面还有间小房间,可让青令先把脏衣裳脱下来。
于是,小齐子跑去拿衣裳,青令则暂时进了小摊后的小房间里,贺宵等人则一直在门口护卫着。
而一进去,一只手就从后面捂住小年的嘴,小年一歪头便晕了过去,青令差点吓得叫出声,可身后又伸出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并低语道:“青令,是我,你别出声。”
一听那声音,青令就知晓来人的身份,同时疯狂点点头,对方这才松开手,露出一张与沈长冀有着六七分相像的还有些稚嫩未褪的脸。
望着眼前的中庸,沈元聿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青令,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青令缩了缩手指,主动提起那日沈元聿趁抱他塞进他手中纸条的内容,“你为什么要送我走?”
沈元聿犹豫了下,“我都知道了,你是阿泠的事情,以及,你被迫被我皇兄留在东宫的事情。”
青令瞳孔猛地一缩,“那天你……”
“是,我都看到了。”
沈元聿点头,见青令全身发起抖,他走近,闻到了中庸身上浓郁得遮都遮不掉的天乾信香,分化为天乾后,他清楚知道这么浓的信香,不知道要在根本留不住信香的中庸后颈注入多少回才能留下。
天乾信香彼此冲突,他却为眼前的中庸所经历的一切而感到心如刀绞,艰涩道:“但我知道,这一切不是你的错。”
顿了顿,语气坚定下来,“以及,我皇兄犯的错,我会替他向你赎罪,把这一切纠正。”
他看向中庸,目光坚定地道:“我会送你离开北都。青令你不是一直想去南方吗?我已经联络好了一支去南方采买药材的商队,你跟着他们一起走,半个月之后就能到南方。”
青令眼睛一点点亮起来,“我真的能去南方吗……”
沈元聿一字一顿地道:“青令,这一回,你信我。”
他能相信沈元聿吗?
中庸在心中纠结思虑,沈元聿伤害过他,带给他那么多恐惧。
可望着此刻眼前褪去少年青涩,可仍旧铺满做不得假的真挚表情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