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礼便免了。”
北景帝拦住了欲要下榻行礼的嫡子,做到床头,望着天乾苍白的脸色,问:“可有什么想和父皇说的。”
沈长冀眉目平静极了:“儿臣要谢谢父皇为儿臣拔除了心中魔障。”
北景帝眼中掠过一丝惊讶,“哦?”
同样露出震惊神色的还有一旁的惜月与贺宵。
沈长冀却自始至终神色不变,似真的勘破心魔,道:“儿臣先前为了一些儿女情长,犯了不少浑,自己却浑然不知,直到这次往阎王地府走了一遭,才彻底清醒,也知晓了父皇为儿臣的一片良苦用心,国师为北朝未来江山而煞费的苦心。”
“你既知晓我们的努力,那朕也就放心了。”北景帝嘴上这么说,眼睛却还深深望着床榻上的天乾,继续道:“其实你不知道,原本朕本来在那次除夕晚宴便想除掉那个中庸,那杯酒,其实一开始是想让你亲眼看着那个惑乱你心神的中庸被斩杀,才特意准备让你喝下的,没想到后面却横生了那般事端,后面朕见你为了强留下他,甚至不惜对外宣称他重病不起,才谋划了这场大火。”
“原来如此。”沈长冀点点头,却又似只是单纯好奇另外一个结局地问:“那如果儿臣当初真的放弃了他,让他带家眷去了北疆,父皇便是打算饶他一命吗?”
见天乾全程语气平淡得好像似乎在问一个无关重要的人,而非自己曾经无比心爱的美人,北景帝一边说,一边眼睛仍旧一直试图从那张脸上捕捉到一丝别的情绪:
“这般玷污我北朝皇室名声之人,能意外死在赶赴北疆路上,便已经是对他最大的恩赐了。”
沈长冀似极其赞同地点了点头:“父皇的确所言极是。”
栖梧宫里这般父慈子孝的场面,一时莫名显得颇为诡异。
突然,殿外却传来一道悲愤无比厉声怒吼打破了这一切。
“你们凭什么要这么对他!”
沈元聿冲了进来,浑身发抖,脸上的表情写满不敢置信与激怒悲愤,明显是把方才殿里父兄二人的对话全部听在耳中。
他冲着床上只有病后疲累,脸色愈发苍白的沈长冀,流着泪大喊道:“皇兄,那日殿上你不惜饮下毒酒,也要拒纳太子妃,臣弟一直觉得你是真心爱着青令,会保护好他,所以臣弟这才彻底心中放弃了青令,但臣弟怎么也不敢相信他死在东宫大火中,更不敢相信刚刚却听到您与父皇这般些的话,难道你当初对青令的喜欢,竟全是假的吗?”
见沈长冀不出一声,沈元聿心寒到了极点,转头对北景帝控诉道:“父皇,青令哪怕不是您的孩子,他也曾经喊过您一声父皇,你何至于要如此对他赶尽杀绝啊!”
先前沈元聿冲沈长冀发难,沈长冀还一直没有变化,可当沈元聿直指北景帝,他却登时动了真火,手中抛来一物,径直砸向了沈元聿:“沈元聿,你怎么敢如此大逆不道对父皇说这种话!贺宵,把他拖下去,杖三十!于自己宫中关禁闭一月,不好好反省,就永远不要出来…咳咳咳!”
捂着被砸得头破血流额头的沈元聿九这么硬生生被拖了下去。
而北景帝看向被婢女安抚身体的沈长冀,终于收回了试探的心,“你好些休息,养好身体,朕百年之后,北朝日后还需要你担着。”
沈长冀面色腊白,仿佛刚刚的动火已经用尽了他全身力气,但语气虚弱而尽显恭敬谦卑道:“儿臣谨记父皇叮嘱。”
北景帝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而把方才一切收于眼底的惜月则心中生出一股悲凉。
太子殿下心中真的已经完全不在乎九殿下了吗?
那九殿下枉死那大火中的仇,难道就这么算了吗?
然而,这些想法她也只能在心中想一想,再多的,她一个小小侍女,却也做不到了。
太子一醒的消息甫一传出去,便有一大批人前来见面。
不顾御医大病初愈,仍需静养的劝阻的沈长冀,在贺宵的搀扶下去了。
而刚刚沈长冀把汤匙砸沈元聿时,床上撒了不少药汤,沈长冀离开后,惜月便带人换掉床榻上的被褥。
突然,收拾被褥的侍女尖叫了一声。
“叫什么叫什——”
惜月正要出口训斥,却马上瞳孔一缩。
映入眼帘的,是床榻上似被人遮掩被褥下,强忍着心中喷涌仇恨怒愤,硬生于掌心捏碎,沾满淋漓鲜血,近乎化为齑粉的汤匙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