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朝后,章惇策马自枢密院返回府邸,紫袍在寒风中猎猎作响。
适才在都堂上,他与司马光又是不欢而散。
面对司马光的迂腐固执,章惇恨不得当场拿一把刀出来,将司马光脑袋劈成两半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不是花岗石所铸的。
显而易见的事情,与他说了八百遍,但司马光就是固执的不肯有丝毫动摇。
当年王荆公推行变法时,都没有司马光这般。而司马光之固执,竟更甚于昔日的王安石。
现在禁军的恩赏不下去,三辅军中东西二辅军因蔡确被贬,人心惶惶。
这势必会导致军心动摇。
他已收到数封东西二辅军将领的投书了,这些人都是投笔从戎的太学生,本怀着一腔报国热血,誓要在黄河之滨与南下的辽骑决一死战。
岂料司马光竟主张对契丹党项媾和,提高岁币,也要废除新法,同时还要裁撤三辅军,扣禁军恩赏。
一名将领甚至以血书谏言,宁可率全指挥将士战死在北伐阵中,也不愿朝廷让他们就此解甲归田。
每思及此,章惇便觉五内俱焚。
“叫我如何向这些将领交代?如何对得起先帝的知遇之恩?“章惇紧握缰绳的手青筋暴起。
想到这里,章惇更气章越。
他记得三辅军的建议章楶向他提出的,他当然知道其实是出自章越的主意。不过章惇觉得章越此议不错,当时大宋攻取凉州后,本有席卷党项,直取兴庆府之势。
但辽国介入阻扰,要大宋退出所侵党项之地。韩忠彦奉命出使辽国,结果与辽主对骂,当场撕破脸了。
朝廷才建立三辅军,从西军,禁军,天下各路中选拔精锐组建这六万兵马,一百二十个指挥。每指挥设一太学生作为虞侯,此策原本堪称妙着。
建军数年,三辅军恩赏与禁军差不多,但操练高出数截,全凭下面官兵一腔报国之志。
数年打造出来的精兵,司马光说裁了就要裁了。
结果章越一动不动,躲在定力寺中不出,大有袖手旁观,隔岸观火之打算。
汴京的街巷笼罩在冬日的肃杀之中。
章惇一袭紫袍策马而行正思忖间,猛见前方街口忽然黑压压地堵满了人。
章惇急勒马缰,左右亲随急报:“是三衙禁军拦路讨赏!”
话音未落,前方已传来阵阵喧哗。
“天子登基半年了,恩赏冬衣未下!”
“请枢相给我们做主!”
声音此起彼伏,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懑。身为堂堂枢密使,章惇出行虽有羽骑护卫,但架不住禁军人多。
左右亲随神色紧张,纷纷对章惇道:“枢相,咱们绕道回府吧!”
章惇冷冷扫了一眼后方,知道左右劝自己绕道。
章惇斥道:“这时候还绕什么道!”
“王荆公在时,何曾退吗?”
左右闻言不敢言语,当年王安石裁撤禁军时,也是这样一群禁军拦住了王安石车驾想要武力威胁,结果王安石下了车驾直接走入禁军中。
禁军最后一哄而散。
要变法岂有不流血的,当年都是新党官员,如这般冲锋在前。
章惇毫不畏惧,催马直入禁军阵中。他看得清楚,这些禁军没有兵刃,此刻兵备库如今高太后让亲信控制着,禁军没有兵械如何造反。所以那些方才还气势汹汹的军士,见紫袍玉带的枢相威仪凛然,竟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通路。
就在众人都摄于章惇的气势时,忽一支弩箭从暗中射来,正中章惇的肩膀。
“噗“的一声,章惇应声落马,鲜血瞬间浸透了紫色官袍。
那些讨赏的禁军见状,个个目瞪口呆,现场一片死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