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倒是没想到今日是南东街大市的逢三九大集,这人来人往的,挤进人海中,别是找人了,只要自己这边的人能不能挤散都不错了。
知知倒是对这些困扰一无所知,看着这样稀罕的景象,大眼睛里满是好奇。
往日宽阔的大路已然不能再骑马,季汝麟抱着知知下马,知知落地了,这才觉得发愁起来。
刚刚在马上的时候,视线开阔,一眼就能看好远,此时他在地上,小小的身子顿时被高大叠嶂的人海淹没,他只能看到一条条的人腿,像是在密不透风的竹林里。
季汝麟看到他仰着小脸儿,小眉头皱着,像只从巢穴里落到了地上还不会飞的呆呆的小猫头鹰,伸手将他捞入怀着,然后让他坐在了自己脖子上,托举着他。
“这样知知是不是就看得远啦?”
“啊,好高好高,哥哥比这里的人都高,知知全都看到啦!”
一旁的侍卫张口欲言又止,他想说王爷这样万万不可啊,您怎么能让人骑在您的头上!
但被季汝麟一眼扫过来,就自动噤声了,默默跟在两人身后。
罢了罢了,他家王爷少有那么喜欢一个小郎君的时候,平日里都是行单只影,禹禹独行,若是宋氏小儿能常伴王爷膝下,也是极好的。
季汝麟驮着知知行走出了一段距离,可是还是没有看到赵氏一家的身影,知知叹了口气,怕季汝麟累到了,便叫他把自己放下来。
“哥哥,这里人好多,要不知知还是等下午的时候再去找月儿妹妹吧,知知的事并不急的,哥哥快去忙自己要忙的事吧。”知知有点儿小失落。
季汝麟摸摸他的脑袋,“没事的,既然知知不着急,那我们索性不找了,哥哥带你好好逛街吧!今日是大集,一定有许多的顽具商贩,咱们去看看吧。”
知知乖巧点头,提了口气,将失落尽数藏起来,脸上扬起盈盈的笑来,牵着季汝麟的手,朝着玩具一条街那边去。
刚走近了些,便听到前面一阵吵杂,人群涌动,前方似乎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未等挤进人群前面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怒喊:“好你们一家子!原以为你们一家都是哑巴是那敦厚老实之人呢,我仅是一个没留意,哪曾想到你们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偷我家顽具!”
这道怒气的声音很大,吸引得周围的人都涌过来看热闹,呼啦啦便把这边围堵得水泄不通。
一阵吵闹的沉寂之后,那商贩的声音又响起带着不耐烦:“你们别觉得自己是哑巴就想逃脱罪责,你可知你们偷走的我那不倒翁样式最是新奇,一个便要二两银子,赶上你一家半年花销,你们买不起便要偷,当真是不知廉耻卑劣下流!”
一旁的人听了这顽什的价格之后,无不倒吸一口凉气,一个小顽什竟要二两碎银!
不过再听这商贩所言顽什的名字,似乎不曾听过,倒是个新奇顽*什,若是用料做工讲究,又是新奇的,要二两也不为过,总有大族买来哄逗小孩玩。
围观的众人无不对人群中互相挽揽在一起、气的脸色涨红的三人指指点点。
“啧啧,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谁能想到看起来老实的哑巴,竟然能干出这样的勾当。”
“还不是买不起,又想要,这才起了偷的心思吧。”
“买不起咱就不要嘛,实在不行路边捡个茅草都能玩一天,何必非要要这顽什呢,被抓住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
众人议论纷纷,人群里的两个大人都急的不行,偏自己口不能言,不能辩解一二,只能就这般被人构陷困于此地。
那妇人耳不能听,口中啊啊咿咿的,焦急而飞快的朝当家的比划着。
‘那些人都在说什么,为什么拦着我们不让我们走?为什么他们看起来那么凶狠的模样,我们做了何错事吗?’
她郎婿是个口不语之人,听着众人纷说云云,脸色愈发难看,他敢保证,他们一家都是敦厚之人,断然不可能做出偷窃之事,可是他说不出话来。
‘他们说我们偷拿了他家的顽什,可是我们就进去看了一圈,什么都未做过,他们这是诬陷!’
妇人顿时明白了此时的境况,再看向众人时,眼中露出怯弱:‘可是我们口不能言辩,这该如何自证,难道要当众脱裳不成?!’
男子的脸色顿时又沉了沉,当众脱裳?
就算他们是哑巴又如何能受得了这样的屈辱,忽地想起来什么,男子忙蹲下,摇了摇女儿的肩膀,一阵比划。
‘月儿,你跟爹爹实话实说,东西是不是你拿了,你若是拿了,爹爹便出钱把顽什买了,你若是没拿,那爹爹就算是抗争到底,断然也不会让咱们受此冤屈!’
他知道,女儿最是听话懂事,从不给家里添一丝麻烦,总是乖乖的。
小娘子本就被这阵仗吓得魂不守舍,众人指指点点落在他们身上,她慌得浑身抖得若筛糠般,扑哧扑哧的落着泪,像是被狼群团团围住了的,误入林深处的羔羊。
爹爹的手语比划的飞快,只觉得自己眼睛花花的,什么都还没来及看清,只看到爹爹眼神坚毅的定定望着自己,她也不知自己该如何,只知道慌张的摇头。
那个玩具她是很喜欢,可是爹爹说他们买不起,她便没有再撒泼耍赖非要要了,她是真的没有拿呀!
男人看到女儿摇头,双拳顿时握紧,心道就算是今日把这条命拼死在这儿,也断然不能受此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