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枫声音干涩,随后看向了姜慎。
姜慎领了密诏做了镇南军这临时督军,本意却是南下“打虎”。结果这“虎”打着打着,就打到了连他都打不动的人头上。
药山村出事那晚,姜慎也不好过。月黑风高,字上提了他那杆枪,杀红了眼。等回康城集合,百余人的精锐,就只剩下二十来个残兵败将。
再把顺手抓来的俘虏扒了一看,里衣还绣着大云的金凤尾羽纹。
气得姜慎立刻命人加急传书。五日后,他二大爷却不紧不慢地回了他五个大字。
【见好就收吧】
“金叶子…金叶子……”沈枫颤抖着手捂住脸,“若是我没有送娘那金叶子…没送金叶子就好了……”
那金叶子便是姜慎当初劫了后,见他难得目不转睛地盯着一样东西看后顺手赏给沈枫的。
他默不作声地在一旁听完了所有经过,此时才知郦羽身上那些新伤旧伤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先是在心里自己扇了自己一巴掌。
郦羽明明受了那么大的惊吓,那么多委屈,自己这些年却在京中快活度日。
他才刚与他重逢,自己脑子里想的却是……
许久,姜慎才干咳几声,打破了屋里可怕的沉默。
他走到沈枫身边,总是只会木讷的男人,即使是崩溃时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
姜慎道:“沈枫,站起来。”
侍卫垂着头一动不动。
他无可奈何,“你平日里在我面前装傻充愣惯了也就罢了。现在给本王好好动脑筋想想,这世上怎么可能有那么多巧合的事?”
被他一呵斥,沈枫终于抬头,他便不再管他,而是走向郦羽。
郦羽一见他逼近,就忍不住抱着双肩向后退了一步。姜慎犹豫了好久,最终还是没把手伸过去。
“……郦公子,我只想问你一句。”姜慎紧紧盯着郦羽,“你说你捡回来了个小孩,还自称是王府的世子。那小孩名字叫什么?”
“怀乐,他说他叫姜怀乐……”
“他几岁?”姜慎没先直接回答。
“五岁。”
姜慎道:“我当然认识。他亲爹是肃王。”
郦羽对怀乐的爹究竟是哪个王毫无兴趣。但想到怀乐或许很快便有救,一直瑟缩的他,才慌忙主动上前抓住姜慎的胳膊。
“你莫非认识他父母?姜……”话到一半郦羽立刻改口,“六殿下,那孩子其实挺乖的。他如今被人抓走,现在还不知道身在何处,他又那么小……还请你想办法救救他。”
“我当然知道他很乖,”
姜慎递上了从王府收到的信。
“因为肃王就是我,那个是我亲手教养出的小孩。”
郦羽接过信,愣愣地,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慎叹了好长一口气:“你就是个小骗子,非说要自己来给他取名字,结果你两眼一闭,就把我和他都撇了下来。”
郦羽双手发抖,颤颤巍巍地摊开信纸。
信中字迹工整,显然是有人代笔。唯独署名的名字歪歪扭扭。
“常怀千岁乐,这是我想了好久才给他取的。小羽,怀乐是我的,也是我和你的……你怎么好像都不惊讶?”
不仅不惊讶,甚至冷静到仿佛早就料到这件事一样。甚至只是眉头皱了一下,接着一语不发地把那封信翻来覆去地看。
郦羽幼时读书,被祖父逼得读烦了就要发脾气。伺候他的下人们会凑上来谄媚,说公子生得丰姿冶丽,乃是凤雏麟子,日后必得高嫁。读那么多书也没什么用。
虽然后来想想,不好好沉心读书,成天惹是生非,自己才是大错特错的那个。祖父则一直都在谆谆教诲,让他身为郦家的嫡子要学会独立。但哥儿得嫁人,还得繁衍后代……这是他那时还很根深蒂固的观念。
而且,他其实一直都在怀疑姜怀乐这小孩,为何看到他一眼就那么在意他?为何会忍不住想怜他?
直到这一刻郦羽终于弄清,反倒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