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父王说你是我们的爹爹呀。”
郦羽还是没能明白小孩在说什么。
姜烁轻声道:“他的意思是,小孩有两个,但父君却只有一个。所以父君必须在我们当中选一个当自己的孩子。”
郦羽自然越听越困惑,“……我先抛开其他无关紧要的不谈,就算你们真的有两个,天下父母多子的情况多了去了。你们父王的父王还一共生了九个孩子呢?凭什么就不能有两个?”
“——因为他是冒牌货啊。”
两个孩子突然相互指着对方道。
反应过来,还是怀乐先炸了毛,“你干嘛指我?明明你就是冒牌货!”
姜烁小小地叹息了一声,“我才想说你,我一直都待在王府从未离开过。府上所有下人都可以做证。反倒是你……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听说你是在上元节上被人抓走了?真是蠢到家了,父王和父君怎么可能有你这么蠢的小孩。”
“你!”怀乐被他气得一梗,不过,很快脸上又浮现出一种得意的笑,“……哼,是啊,你一直都待在王府嘛。可阿羽是最先认识我的,我跟他在一起待了好久好久呢。他给我穿衣,喂饭,还抱过我,背过我,带我逛集市,教我读书写字,还每天晚上都会哄我睡觉。你才认识他几天?你在他面前算个什么?”
姜烁这才不说话了,把头埋得更深。很快,他整个耳朵都变得通红的。这回,他只是望了郦羽很久很久,最后掉头一声不吭地走掉了。
虽然小孩子吵吵闹闹很正常,而郦羽觉得怀乐这话说得有点过分。这二人是完全没有想过把对方当作兄弟来看的。
不过,他也能理解,一直以来自己都是作为唯一的王府子嗣。结果忽然有一天,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跟自己完全一样的人,还跟自己争着抢着……就好像自己这么多年也同样无法接受当初突然来到郦府的郦峤那般。
而这种只在神鬼话本中才会出现的事情,两个孩子没有害怕就已经很不错了。
……不对…依照郦峤和姜慎所说,现在好像真的在话本里……
想了半天,郦羽自己也差点被绕了进去。总之,不管是怀乐还是姜烁,他都无法去偏袒任何一方。或者说,两个都想要护着。怀乐自然不用说,姜烁……虽然最开始和姜烁有些误会,但那几日相处下来后,郦羽发现他其实也是一个相当乖巧的孩子。
姜慎躺在床上无所事事,他听到别院闹哄哄的声音,可这两日也不知怎么,稍微一动就头疼得要命。不久后,看见姜烁又默默地独自回来,坐回屋子里那把唯一的椅子上。
“……你阿爹呢?我不是让你把他叫过来吗?”
小孩却道:“父王死心吧,父君他不会来的。”
姜慎听得一头雾水。
“怎么就不会来了?”
虽然二人那天实际吵得很严重,不过姜慎相信只要相互把话说开再好好道歉,郦羽一定可以理解并原谅自己。
“‘我其实是很想跟他谈一谈的,但那些话我不知道如何开口。我和他分开太久了,虽然现在记忆确实已经恢复,但以前的那些感情却好像暂时回不来了’——这些是父君的原话。”
姜烁竟把郦羽所说的一字不漏地记下,又用平淡的声音复述了出来。
“简而言之,就是父君对父王已经没有感情了,所以还请父王就死了这份心吧。”
没有感情?
姜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我与他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已经认识了,我们那么多年,同生共死,怎么会没有感情?先前我谅他无故失忆,不敢对他有什么妄想。可如今他也说他已经恢复记忆了!怎…怎会……怎能说没有感情了?”
姜慎忍着剧痛的头挣扎要从床上下来。姜烁看着他此般模样,不禁放下笔匆忙解释。
“父王……您别生气,父君可能是对您还在气头上,所以才说这种话的。”
姜慎趴在床沿边,红着眼眶摇摇头,“烁儿,我没有生你阿爹的气。我了解他。其实几个月前在昭州与他重逢时,我就发现他变了不少。小羽以前从不会藏着掖着,无论是高兴还是难过的事,他都会毫无保留地告诉我。现在他会藏心事了,只要他觉得无关紧要的,就一个字都不会提出来。其实,我不希望看到他变成现在这样……可但凡他开口了,那件事必然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且非常重要的。”
“父王莫急,烁儿这就帮您再去……”
可姜烁话还没说完,便看见他那趴在床沿的父王忽然一头朝地上栽了下去。
“父王!父王!您怎么了?来人啊——”
平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姜烁此时站在一旁,第一次啪嗒啪嗒地掉着眼泪。他身旁的怀乐更是哭得稀里哗啦。
“父王…呜……求求父王您醒醒……您不要死…乐儿以后会听您话的……”
大夫看了诊后,深深叹了口气。随后转身对着同样一脸焦急的姜思拱手行礼。
“殿下,如今肃王殿下这情况……恐怕难办哪。”
还不等姜思说话,郦羽慌忙上前。
“他早上,昨日,前日,还都好好的呢!就是脑袋受了点伤,流了点血,那点血也早就止住了啊。只要血止住了,再好好休养不就没事了吗?怎么会突然醒不过来?”
面对他连珠炮似的提问,大夫先是又叹了口气,旋即说道:“王妃殿下有所不知,咱们军中行伍,最忌头颅受创。人此处为最是脆弱,外伤或许轻浅,内里却难以查明。往往初时看着无碍,神志也清醒。可一旦潜藏之伤发作,便会性命垂危,措手不及者,不知凡几啊。所以我才嘱咐肃王殿下务必要好好静养。他先前是否有什么奇怪的举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