阙空里。
余逢春去阳台接了个电话,夜风吹拂中,盯着空中花园栽种边角的绣球沉思良久。
掀开陈年往事是很恶心的,会让你本就不光彩、不体面、不尊严的记忆变得更难以入目。
可余逢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现在只差验证。
“我有时候真的很想把这个世界轰了算了。”他对0166说。
0166正在整理自己的小说终稿,漫不经心地问:[那为什么没这么做?]
“因为有些人的存在阻止了我。”余逢春回答。
为一些坏毁灭一些好,实际上很不公平,而且随意干扰世界发展进程会被系统当局判定为违法,会受到处罚。
余逢春不是孤身一人了,他做什么都要考虑自己。
就这样慢慢开解自己,等下一阵风吹来时,余逢春感觉好些了,正想回房,却忽然听见楼下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像是有人打碎了什么东西,还顺带着把自己绊倒在地。
联想起前几日那场突如其来的袭击,余逢春心头一紧,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
预想中的血腥场面并未出现——门廊处,一个熟悉的身影跌坐在地,形容狼狈,指尖洇开一道细小的血痕,是被飞溅的瓷片划破的。
花瓶碎片在光下泛出细碎的光,邵逾白的两边散落着掺水的细碎花瓣。
余逢春下来的时候,他正单手撑地,目光迟缓地环视着四周,仿佛迷失在陌生领域的困兽。
脚步声惊动了他。
一双凌厉警惕的眼睛望过来,夹带着不容忽视的杀意,又在看清余逢春的一瞬间,瞳孔骤然收缩,满是不可置信。
邵逾白的喉结剧烈滚动了几下,泛红的眼尾在苍白的脸上显得尤为触目。
“先生……”
颤抖着喊了一声,半个小时前还沉稳冷静的邵元帅换了个人,踉跄着起身,挪步到余逢春面前。
然后,不等余逢春反应,他二话没说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地砖上,发出令人心惊的脆响,
第103章自古以来,成功易,守功难
[欧呦,]0166在脑子里说,[换人了。]
余逢春无视它语气里的调侃,缓缓弯下腰,刚好听见邵逾白的喃喃自语。
“……想必阴曹地府也有人情在,不让我死后太过苍凉,”他额头抵在余逢春的小腹,几乎要将整个人贴在先生身上,“只是为何先生如此装束,实在——”
邵逾白的声音很轻,像是刚从很深的井底捞出来,还带着潮湿的锈气。
然而余逢春却一挑眉,手指顺势贴在他的后脑勺上。
“实在什么?”他问,“不成体统?”
邵逾白手指哆嗦一下,抬起头来,眼神慌乱。
“怎会!”
他立刻反驳,“不过是略有不同。”
虽剪了发,换了身古怪衣裳,可先生还是先生,给邵逾白一百个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
只是盯着面前人健康年轻的模样,再冷静的心肠也会被热意泡软,灌满酸胀踟蹰。
先生离世时的模样,是压入肺腑的钻心之痛,他一生都不能忘怀。
如今再相见,胜过离行千里再重逢,邵逾白眨眨眼,在自己还未意识到之前,泪水就淌了下来。
有无奈的叹息声从头顶传来,带着微弱花香的手蹭过他的脸颊,将泪水擦干。
“……都古稀之年的人了,怎么还动不动就哭?”
哪有?他这一生总共也就哭过几回。
邵逾白想要反驳,想拿出点人皇的尊严,可话从胸口翻了三圈,最后却全部落回低处,自己跪着往前一挪,把脸埋进先生怀里。
要皇帝的脸面有什么用?
人都死过一回了,是非轻重也该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