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逢春沉吟着,手指无意识地穿过邵逾白的头发,没考虑好要不要告诉徒弟透露姻兰算出来的姻缘红线。
邵逾白道:“可是一张艳红色的信笺?”
此话一出,余逢春惊了一下,低头看着仍然依恋地靠在他身上的徒弟。
徒弟面上的困惑缱绻化成了一种极富有心机的示弱,就是看准了余逢春对他狠不下心,才一步一步地逼问至此。
“你都看到了?”
余逢春神色似乎波澜无惊,顺在邵逾白发间的手却忽然用力,拉着他向后仰头。
“看到一些。”
邵逾白轻笑:“师尊当时真的是在逗孩子玩,不然怎么会把自己和徒弟的八字一起送过去?”
“……”
这事说白了,是余逢春没有思虑周全,以为姻兰就是小打小闹,完全没料到她真有本事在身上,而且还算出个天作之合。
多震撼人心。
余逢春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邵逾白却笑得更深,眉眼弯弯,很有当初少年人的模样。
余逢春从他的笑中感觉到了什么,摇头道:“当时就不该让你去整理藏书阁,翻出一堆陈年旧事。”
“这怎么算陈年旧事?”邵逾白反驳,扣在余逢春腰后的时候更用力些,“我与师尊是天作之合!”
余逢春戏谑道:“怎么如今腰板这么硬?以前不还自惭形愧吗?觉得配不上我。”
两人贴得极近,彼此的每一次呼吸都仿佛缠绵的丝线,邵逾白眼中倒映出小小的余逢春。
师尊天人之姿。
这句话里但凡有一个字是假的,就让他被九重天雷劈死。
他小声道:“虽然觉得配不上,但一想到天作之合,还是高兴。”
谁说泥潭里的生灵不敢对云巅的垂柳心生妄想?
其实不但会生妄想,还会胆大包天地越想越多。
如果这时候冒出点证据,证明垂柳的柳叶其实有意拂过他的额头,那再脏污卑微的生灵也会一瞬间心花怒放,狂喜不已。
余逢春都要被他气笑了,松开纠缠发丝的手,想要离开。
而邵逾白不肯,一番拉扯下,挣动躲闪变成了暧昧拉扯,余逢春又被抱住,半心半意地坐在邵逾白腿上。
姿势难得一见,亲密得让人指尖都颤了一颤。
他还以为这个好徒弟一辈子都不敢这样。
凝视着同样的眼含笑意的邵逾白,不知道想到什么,余逢春的脸色忽然沉静下去,当他的手指像往常一样点在邵逾白的眼角时,目光柔和得像一缕将落未落的暮光。
“当时,我收到她的信笺……”
他缓缓开口,将时间拉回到那段邵逾白以为他永远都不会开口的岁月。
“上面天作之合四个字,我以为是在哄我开心,谁能相信呢?”余逢春轻而又轻地说,“可心里终究困惑,幸好那时你勤于修炼,不常来烦我,我便亲自研习,亲自给自己占了一次。”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在信笺送出后许久,余逢春才再一次去见姻兰。
邵逾白怔怔地看着,看着师尊嘴角弯出一抹苦笑,不知道是笑他们姻缘可笑,还是笑他们有缘无分。
“……所以后来,我发觉你的情意,时常夜不能寐,想着是不是你年轻时我无意中做错了什么,才把你引到这条路上。”
轻叹声如晴空惊雷般劈在邵逾白耳边,他猛地抬起头,盛住余逢春无意显出的哀伤。
弟子爱恋师尊,尚且自觉忤逆不孝、怨恨自伤,可若师尊更早动了心思,那又该是如何的引咎自责?
恐怕要比他痛上百倍千倍。
“师尊……”
他唤了一声,不知如何劝慰,却看到余逢春低下头,目光至恳地望着他:“明夷,可是为师之前行为失当?”
因为彼此都用情至深,所以才一个担心是自己行为失当、蓄意引诱,一个则自觉卑微、惴惴不安,恨不能以死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