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平平无奇的一天,索前山去世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鹿安甯刚挂断和夏夜的视频,搂着小好准备睡觉。
放在床头柜上充电的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震动声响起的那一秒,鹿安甯的身体里忽然腾起一阵怪异的感觉,像有只虚空的手穿透他的皮肤,正揉捏着他的五脏六腑。
他赤脚走下床,握着电话走到窗前,悄声问了一句喂,然后整个人陷进黑暗里。
两小时后,鹿安甯将小好安顿给匆匆赶到的月嫂张姐,下楼打车,奔赴医院。
走进索前山的病房,他的病床空了,索赫跪在空荡荡的床边泣不成声。
“他是故意在我没来的时候走的,”见鹿安甯来,索赫泪眼涟涟地叙述,“他不想让我看到他伤心,所以孤孤单单地走了,自己拔掉检测仪,身边谁都没在……”
鹿安甯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索赫,节哀……”,“索爷爷不忍心让我们直面离别的伤痛。”
“那也别一个人走啊,什么都没留下,我连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都没记住。”索赫擦着眼泪说,不忿的语气,活像个冥顽不化的劣童。
鹿安甯理解,这是因为索赫还没办法坦然接受索前山的死。
索赫的配偶抓着一叠单据进来,安静地放在床边。
刘瞬看起来也很难过,脸上的血色都褪尽了,整个人像张苍白的纸。他不太在意索赫和鹿安甯的互动,蹲在索赫的另一边,呆呆望着那张空了的病床。
索赫掉着眼泪,一边靠进他的怀里,从他的胸膛间不断溢出哭嚎。
到清晨,医院的手续处理得差不多了,遗体会在晚间火化。
鹿安甯让索赫和刘瞬先回家休息,晚点回来接待吊唁索前山的亲友。
刚把这两人送走,鹿安甯揉着眉心重新进入医院大厅。
待会索前山的律师会来,跟医院核实死亡情况,鹿安甯留下等他。
“安甯。”
熟悉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夏夜抓着行李箱的拉杆,胡子拉碴,刚下飞机就赶了过来。
“你怎么……”话都没有说完,鹿安甯的心头突然涌出巨大的委屈,跑着奔向他的怀里。
夏夜抱住他,外套上还沾染着塞北的腥土味,“昨晚听你说索董去世了,怕你一个人太难过,所以就先回来了。”
鹿安甯的整张脸都埋在夏夜的脖颈间,瓮声瓮气地说了句什么。
夏夜抚摸着他的后背,缓缓顺气,“没关系的,本来项目就在收尾,提前一两天回来也没事。”
“别难过安甯,我们都在你身边。”
心中的悲伤终于得到释放,鹿安甯抱着夏夜哭了许久。
原本以为他已经习惯里离别与死亡,爸爸,妈妈,然后是爷爷……他生命中重要的人就在他眼前一个个离开,他不断面对着这种绝望,然后从绝望中站起来。
可这世界上真的有人能对死亡习以为常吗?
大概没有吧。
“习惯死亡”的议题背后是每一个独立的生命的陨落。
每一个人都有他的价值,有他的故事,同其他人形成独特的羁绊。
鹿安甯和索前山的羁绊也是独特的。他救了索前山的命,索前山给了他家人般的关怀与爱。
这些实实在在的回忆,怎么能轻易被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