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只是很单纯的低血糖。”明慕又不知不觉秃噜出一个现代词汇,说完,绞尽脑汁地解释,“就是,呃……身体暂时缺少营养,不是长期的,喝口糖水就好了。”
“以后奴婢定叫陛下按时用膳。”
阚英低下头,语气硬邦邦的,第一次没有在明慕面前露出软包子样。
如今国孝期间,不能叫陛下饮酒食肉,只能略用些鸡子,光吃些素,能有什么补养?
他心中焦灼万分,却不准备叫太医院开药,今日那位太医的说法倒是提醒了他,宫内太医水平良莠不齐,要是乱开药,反而叫陛下吃坏了身体……
“别担心,以后按时用膳就行了。”明慕语气挺轻松的,他只觉得今天是个意外,多方因素互相影响,才会出现意外昏迷的情况,“澜哥说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若是精通律法的,奴婢倒是知道一人。”阚英回忆着,他虽没有和那人直接碰面,倒是在梦中见过对方,委婉开口,“只是那人的脾气不大好。”
那人极为刚正,甚至到了死板的程度,与刑部尚书季肃如出一辙,在梦中,由于季肃得罪了寿昌伯,被新帝下狱,那人拿着大盛律法,上疏弹劾,说季大人没有触犯任何律法,反观寿昌伯,吞并田地、贪污军饷,桩桩件件,罄竹难书。
奏疏极长,每一项罪名都有证据,更是附上了许多百姓的血书。但这封奏疏的最终下场是被压在内阁,被寿昌伯扣押,藏而不发,根本没有面见新帝的机会。
而他的下场也可想而知,和季大人一起,秋后问斩。
若说熟知律法,阚英再没有听过比他更符合特征的人,但这人脾气强硬,心中自有一套信奉的准则,或许不会搭理陛下的请求?
也不知道那位世子为什么要推荐这个人?
阚英心里嘀嘀咕咕,原先对世子的无感变成了现下的微微不满。
明慕前世见多了上线前一天忽然改需求的弱智策划,心脏练得强大无比,对这句话倒不是很在意:“他总不能当面骂我吧?”
这个,还真不一定。
那人死后,仪鸾卫抄家时,只发现寥寥碎银、一口薄棺以及一封奏疏,奏疏名为《直言疏》,直指御座之上的新帝,奏疏用语激烈,指出新帝的数道罪状,可以看出,这封奏疏是他下一次要呈上的。
“阚大伴,莫要担心。”见阚英久久未曾开口,明慕拍了拍近侍的肩膀,“若实在无法,我便给南京六部写信,叫他们加快动作便是……”
这似乎是第一次,陛下主动安抚他,还介绍以后的计划。
阚英有些不敢置信。
少年天子似乎没有察觉,不知不觉间,他对阚英的抗拒已经越来越小,最终趋近于无,彻底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他一直都清楚,陛下是不愿意继承大统的,他喜欢向往自由,或许会如前朝的雍王那般,寄情音律,做出《乐律全书》、《算学新说》等著作,做出另一番事业。所以,陛下对他们这些打上“燕都”烙印的人抱有隐隐的排斥——哪怕他自己并不清楚。
作为随身近侍的阚英,第一个获取了明慕的信任。
“诶,陛下定然是心有成算。”
阚英摸了摸眼角,擦去那点湿润:“奴婢谨遵陛下令。”
马车很快在刑部门口停下。
明慕不欲惊动太多人,没有叫人进去通报,只披着大氅,从正门进入。
虽然他刷不了脸,但阚英可以啊。
看门的门房见到这位赫赫有名的大珰,没敢阻拦,只叫人去通知尚书大人,而另一人则是上前问:“不知大人来刑部有何贵干?”
“我欲找一位照磨所的检校,听说他精通律法。”
回答门房的不是大珰,而是立身于前的少年。
少年微微侧头,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意:“可否请为引荐?”
“哦、哦,好的。”
门房忽然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心跳如鼓,快速地应了一声,为其带路。
刑部不与其他五部在一处,而是另外一处地方,占地极广,穿过仪门、月台,来到最后的架阁库,门口透不出光。
架阁库中都是刑部公文、宗卷等,为了妥善拜访,选择的地方都是无法被阳光直接照射的偏僻之地,禁止明火,环境较为简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