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曾经盘踞在山西的晋商,换了位置。
与山西相比,江南的吴侬软语和繁华景色,更符合晋商们的喜好。
手下的人,籍贯也来自各处,并不拘泥一地。
在苏州一处园林中,远远响着歌舞之声。
这处园林的主人是一名乐善好施的富人,与官府有点关系,贩卖的物品都稍稍低于市价。若家中有人生了急病,或者出现别的意外,到他门下一求,往往就能获得一些能渡过难关的资金。
虽然钱不多,利息又很高,但这已经是很多人的希望。
……当然,因为还利息家破人亡的百姓是不少。可是人家一开始就说了归还期限,若超过时间没还上本金,利滚利下来,多了钱也怪不到谁。
因此,即使时不时传来歌舞之声,其中又有生面孔来来往往,但附近居住的百姓都很少说出抱怨之语,甚至害怕对方离开。
此时的园林之内,正是一年一次的晋商聚头。
早在一月之前,各地的晋商头目们会从负责的辖区前往此地,汇报去年一年的经营情况,并将其中的利润分给“东头”。
再根据经营情况,调整据点,以隐瞒行踪,扩大规模。
这时候,各人大显神通,期望能给自己分一个好点的地盘——那些偏僻的,没有油水可捞的地方,当然没有人愿意过去;而与之相反的富庶之地,便是趋之若鹜。
但是能分到哪个地方,全然看上一年的业绩。
这不就导致富者越富,穷者越穷嘛!
一个新来参加宴会的商人和同伴聊起此事,满脸不服:“真是,我们这些偏远地方的,只能一辈子呆在那边了?”
同伴听了半天,倒是没说话,只沉思道:“其实不然。”
“什么?”
“你知道大东头身边的帮手吗?”同伴道。
“这、这谁不知道。”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都能从目中发现鄙夷。
大东头身边的帮手不少,只是都是哑巴,没什么好说的。唯一值得拎出来讲的,只有一人。
那人的父亲是前些年的一个御史,因为调查晋商一事,出了个“意外”,死了。
这意外嘛……虽然和晋商有些关系,但毕竟是意外,怎么查,也都只能查出是喝多了酒,失足掉进河中淹死的。
而他带来的那些人,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出了意外,受了点伤。
朝廷按照规定给了些钱,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前些年,那人遗留下来的孩子居然找上门,宣称自己愿意为了晋商效力。问起原因,她只说恨朝廷,要不是朝廷派了她爹,也不至于死了,以至于她们孤儿寡母,艰难了这么多年。
如今投靠晋商,也是因为自己没活路了——反正她是不愿意科举,去盛朝做官的。
真是……
见过拎不清的,没见过这么拎不清的。
大东头将人当成个小玩意,留在身边,什么脏活苦活都给她干,这人也不见怨言,将所有事都接下来,干得居然还不错。
“提起她做什么?”那人轻蔑地笑了一声,道,“去求她也没用,她在大东头面前又说不上话。”
“谁叫你去求她了,那人胆子小,又不敢得罪人,你吓唬她一通,叫她给你看别人的营收,你再报个稍高一些的上去。”同伴给他想了一个办法,劝道,“只要你不沦落到最差的那几个地方,混个中下,一年年的,不也就起来了。”
商人有些意动,又有些犹豫:“要是被发现了……”
“你干了这么多年活,账都不会做?再说了,你今年的分红多给一些,凑上你报的那个数字就行,大东头哪有闲心会看这个?”
会查这个的只有他的手下们,而买通了那人,自然就不必担心了。
就算真的被发现,直接将过错都推到那人身上,说是她胡乱改的,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