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魏昶君话语里的讥弄,崇祯似乎毫无察觉。
“朕当时以为,你是个孤臣。”
“孤臣?”
魏昶君摇头,这一刻,他看向皇宫之外的方向,似乎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州府县镇。
“我只是个不想饿死的人。”
“天下如我这般之人太多,他们都只想好好的,有尊严的活下去。”
崇祯沉默片刻,亦是神情恍惚,陈年往事清晰浮现出来的时候,让他觉得一切都那么压抑。
崇祯六年十一月中旬,初次见到魏昶君的时候,京师下了一场大雪。
那年的朝会,卢象升也在。
那一年,七卿频换,李长庚,毕自严下狱,侯恂,黄汝良致仕,走了好多熟悉面孔。
那一年,杨鹤还是三边总督。
那一年,自己才二十二岁。
君臣初见。
现在想来,自己的一切罪名,早有征兆。
崇祯心底苦涩,但面上仍是不动声色,竟还有心情调侃魏昶君。
他伸手指着林小山。
“你这手下,连跪都不跪,这就是你的礼制?”
“好歹是入主天下的新君,终究是没底蕴。”
他冷笑一声。
“朕虽已失国,但仍是天子,他见你不跪,见朕也不跪,怎敢如此无礼?”
林小山甚至内心没有任何波动,只平静站在魏昶君身侧。
魏昶君看了林小山一眼,淡淡开口。
“他为何要跪?”
“君君臣臣,纲常伦理!”
崇祯厉声道,说的时候一双眼眸死死瞪着魏昶君,不知道说的是林小山,还是自己昔日的孤臣。
魏昶君背负双手,姿态霸道。
“如果我治理不好天下,就算天下人天天磕头,又有何用?他们心里真的愿意跪吗?”
“昔日天下有多少人真的愿意跪你?你治理好天下了吗?你尽到自己的本分了吗?你为百姓做了什么贡献”
话音至此逐渐上扬,魏昶君站得笔挺,寒风中老旧棉袄拂动。
“说什么当跪?红袍军治下,人人生来自由身,他们与你,我,又有什么不同?凭什么要给我跪下?”
“我不值得他们跪,我的后人更是不值得跪,别把你大明的高高在上搬到红袍!”
崇祯语塞,竟似被魏昶君这接连不断的话问懵。
是啊,自他生下来,便知晓自己身份尊贵。
可从没人告诉他们,为何尊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