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馨已经躺在枕头上睡着了。
陆冲锋帮良馨把被子盖好,将她的手也放进被子里。
突然身体一僵。
想到了自己天天戴着的黑色手套。
一种麻感突然袭遍全身,像无数根小针似的密密麻麻戳着心脏。
这是郑小军那些浮于表面的话,完全形容不出的感受。
他抱住良馨,温热的身体圈在臂弯里,柔软的脸颊贴着心脏,也是郑小军那小子完全不懂的体会。
陆冲锋双眸酸涩,唇角却微微翘起。
良馨早上是被一阵豆香气勾醒,往窗边一看,阳光透射喜鹊登梅,一从喇叭小花也迎阳绽放。
仔细一听,厨房里传来了石磨的声音。
良馨随意将两条辫子编起来,披上棉袄,将被子叠起来,打开门往后院走。
后院厨房的石磨上流着豆渣,陆冲锋放下手里过滤的布袋,拿起葫芦水瓢,往大锅里盛入豆浆,满屋豆香扑鼻而来,良馨最后一丝困意,都被香跑了。
“你昨晚不是两点半还没睡?”
“睡到五点起来出操,六点回来磨泡好的豆子。”
良馨真是打心眼里既嫉妒又羡慕他的精力和体力,拎起热水壶往牙缸里倒水,“服务社不是有豆腐坊?想喝豆浆去那里买不就好了?”
“那不一样。”
陆冲锋想,就算去外面的百货商店买一千双手套,也不可能得到良馨熬夜亲手给他织手套的感觉。
“你前两天不是说想喝豆浆?马上开火煮一下就能喝上了。”
良馨回头,看他饱满的额头蒙了一层薄汗,凑过去,亲了一下。
陆冲锋手上拿着葫芦瓢,黑眸一亮,抬起头却只看到良馨端着搪瓷牙缸走出去的背影。
他蹭了蹭被亲过的脸,提起木桶,将豆浆全都倒进大锅,踩着大步绕到灶膛,点火烧柴。
“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良馨刷着牙,突然听到厨房传出歌声,鼻子发出轻笑声。
陆冲锋盛了两碗豆浆端到方桌,“剩下的豆浆我拿到豆腐坊,请他们帮忙点成豆腐,家里没有卤水和磨具,中午我早点过去拿。”
“你忙你的,我过去拿。”
良馨拿出糖罐,舀了几勺白糖加到两碗豆浆里,搅拌均匀,端起来喝了一口,满口浓郁醇香,“很好喝。”
陆冲锋将热乎的白馒头和水煮蛋端过来,“多喝点。”
良馨起身,拿着盘子走到矮柜,夹了辣白菜、缸豆、辣椒,又舀了一勺鲜豆豉,放回桌子上。
“隔壁李茅腌的咸菜,也很好吃。”
陆冲锋夹了一块辣白菜,点了点头,想到昨天自家墙头一而再再而三出现的人头,“这些家属马上就有工作了。”
良馨并不诧异,但又有一点诧异,“这么快?”
“都是多亏你的提议,自从把以你为重点立典型改为以军民鱼水情为重点立典型,当地革委会、省革委主动积极帮助11师解决实际困难。”陆冲锋喝了一口豆浆,“市里只能给11师十个全民招工名额,11师目前已经随军的家属有三百多名,远远不够,省革委、双拥办和师里,商量共建一个药厂,请原基地医院副院长,原江京医药大学的老教授担任厂长,药厂建成后,这些家属们的工作就能全部被解决了。”
良馨想到盖砖篱笆那天李茅和战士们的话,点了点头,“挺好。”
“3团和21团的孩子们,上学问题也被解决了。”陆冲锋拿出手绢擦着嘴角,“师部接下来会在政府的帮助下,盖一座小学,以后不但隔壁的李茅吵不到你,他们家几个孩子也吵不到你了。”
良馨吃得慢,才刚喝完小半碗,“报告稿还没写好,也还没登上报纸,这么快就解决了这么多实际问题?”
“要等上了报纸再做这些事,意义就两样了。”
陆冲锋拿起军帽戴上,一手拿着黑色公文包,一手拎起装着豆浆的木桶,站在良馨面前,突然弯腰,朝着良馨脸上亲了一下,没等她反应,就大步往外走,“我去上班了。”
看着耳后根红了的人,良馨眼里出现笑意。
良馨烧了一锅开水,将衣服洗完晾起来后,找来一把铁锹。
戴上护袖,拿着铁锹,打开砖篱笆的小木门,走进预留好的菜地,试探性将铁锹往地里一插,单脚踩在铁锹上,用力往下一踩,铁锹只下去三寸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