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有钱为什么不赚?我有的是钱,你开个价,卖一枚给我!”富商听说这白玉牌只有三枚,顿时更稀罕了,缠着药侍非要买一枚。
“官人,这边请。”十六一个眼神也没分给在那边闹腾的富商,专心为赵祯提供专属服务。
“嗯。”赵祯将白玉牌小心的收回怀中,在富商不依不挠的求购声中勾了勾嘴角,跟在十六的后头踏进了苏氏养生馆的大门。
十六直接把赵祯领去了苏衡所在的幽篁阁:“馆主就在里头,小的先行退下了。若是客人有事吩咐,只需拉响门口的铜铃,小的便会赶来。”
赵祯今日来的巧,不但苏衡在皇建院街分店内,贵生道人也在。
“小苏道长——哦?贵生道长也在啊,多日未见,道长别来无恙?”赵祯微笑道。
“陛——”贵生道人见来人竟是天子,一声“陛下”正欲脱口而出,就被苏衡猛地拽了下衣袖。
“黄官人安康。”苏衡从容地拱手行礼。
赵祯向苏衡投去一道赞赏的目光:“小苏道长果然眼明心慧。”
“官人谬赞。”苏衡不卑不亢道。
“早就盼着能来馆体验一番养生项目,可惜公事繁忙,一直不得空。今日偷得半日闲,劳烦小苏道长替我推拿一番。”赵祯微微一笑,“贵生道长,你徒儿我就先借走了。”
苏衡闻言,眼神一闪。去岁,祈雨法会结束后,在天子营帐里,帝王还固执地称呼贵生道人为“唐太医”,如今却是改了称呼,只言“贵生道长”了。想来,当初他师傅与天子在营帐中已将当年的心结解开了。
幽篁阁内,在苏衡精妙的手法下,赵祯很快阖上了双目,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自打赵祯在庞籍府上体验过苏衡的推拿后,便念念不忘。听说苏衡要在皇建院街开办养生馆,赵祯甚至还默不作声地遣人去暗示了一下张贵妃之弟,张化基。那张化基也乖觉得很,无需多话,很快便将铺租从五十贯一个月降至三十贯。
没成想,这一降降得太多。苏衡见资金有余,竟先购入了大相国寺南的那间铺子。皇建院街的这家的开业时间反倒往后推了。大相国寺南的分店离宫城太远,且熙熙攘攘,人多手杂,赵祯不敢冒险前去。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盼到皇建院街的这家分店开业,又被告知每日只接待十位客人。真是岂有此理!
不过嘛——赵祯闭着眼睛用手摸了摸前襟,很快摸到一块方形牌子。哼,唐慎微这老家伙还是很上道的。他徒儿给他的白玉牌还没焐热,就马不停蹄地进贡给他了。有了这白玉牌,他想何时来便何时来。
只是,政事堂的那帮老头子还有以包拯、唐介为首的一群言官日日盯着他的一言一行,若是出宫太频繁,定然会被发现。到时候少不得要被那些个文官们喷一脸唾沫星子。赵祯思及此处,原本松快的心情骤然沉重。
恰在这时,苏衡收回手,推拿结束,赵祯意犹未尽地睁开眼,问道:“小苏道长,我近来常常失眠,哪怕入睡了也容易惊醒。你这儿还有没有别的养生法子,可以助我酣眠?昨日用了你们新出的护目发热眼罩,难得睡了个好觉。不过,只怕治标不治本。一旦离了那眼罩,我怕是又要失眠了。”
“自是有的。不过,还请黄官人伸出手来,容我为您诊脉。”苏衡缓缓道。
一直低头敛目降低自己存在感,好似一朵壁花般安静的内侍猛然抬头。这道长好生大胆,圣体岂容旁人窥探!若是被这年轻道长诊出什么不得了的病,拿到外头乱说,天家颜面何存。
三步并作两步,内侍急急上前阻止道:“道长且慢!我家官人自有府医诊脉,不劳道长操心。”
苏衡原本伸出地手微顿,看了一眼赵祯,缓缓收了回去:“既如此,那便罢了……”
赵祯眼神一沉,不悦地扫了那自作主张的内侍一眼,温和地看向苏衡:“不打紧。你师傅不知替我诊过多少回脉了。你是他唯一的弟子,想必能得他真传。来吧。”
说罢,赵祯面色从容地将手臂放在脉枕上。
“多谢官人信任。”
苏衡替赵祯细细诊了一回脉,在心下暗暗叹息。天子果然身怀沉疴痼疾,若是放任不管,恐怕会越拖越严重。但是宫中自有太医替天子诊治,苏衡虽是前太医丞的亲传弟子,但在太医局却没有一官半职,身份不上不下,却也尴尬。若他冒然提出要替天子治病,恐怕十分不妥。
心思百转,苏衡面上却丝毫不显,只平静地收回手道:“您这是心肝火旺导致的失眠多梦,我为您开一道泡足药方,睡前用清水将泡足包煎煮取汁,放入木盆中,待水变温后再泡足。”
苏衡说罢,挥笔写下一道安神磁石方泡脚方。磁石镇惊,菊花、黄芩清热,首乌藤安神,四药相配伍,
有清热镇惊,安神助眠的功效。抬手拉响案上的铜铃,很快便有一位药侍前来,熟门熟路地取走苏衡开的泡脚方,去药房抓药打包去了。
没一会儿,内侍一手提着一大袋泡足包,一手提着赵祯新购入的榴花味护目发热眼罩,苦哈哈地缀在自家主子后头,像做贼一样回了宫。
从这日起,赵祯每夜睡前都要先舒舒服服地泡个脚,然后再戴上苏氏养生馆出品的发热眼罩沉沉睡去。就这样过了十来日,赵祯因睡眠质量大为好转,整个人都精神多了。
太医局的太医们彼此都以为是对方的功劳,结果逐个排查了几日,却发现无人为天子进献过什么良药仙方。那陛下怎么突然精神头就好起来了?众太医正纳闷间,忽然听得宫中降旨,钦定五岳观苏衡为翰林金紫医官,方才恍然大悟。
第116章第116章青白玉牌
三更灯火五更鸡,五更时分天才蒙蒙亮,僧人们敲打木鱼报晓的声音已经在巷子里响起。一声声,颇有韵律,催人梦醒。
“唉——”朝官们挣扎着从暖被窝中起身,迷蒙着睡眼,唉声叹气地更衣洗漱。又要上朝了……人为什么要上朝……不想上朝……好困……诸如此类的念头盘旋于昏沉困倦的大脑中,充斥着每一个要上朝的早晨。
京城的朝官们每日五更就要去上朝,然后要熬到辰时才能散朝。若要等到散朝再吃朝食,定有不少文官会晕倒在朝堂上。因此,除了就住在皇城脚下,可以优哉游哉地在家中用过早饭再出门的少数官员,朝官们一般都是在上朝的路上买一份朝食,囫囵吃掉,以此饱腹。
也正因为如此,在京师开封,最早开始营业售卖朝食的往往都是位于御街南段的饭店和早点摊,他们在这个时段,主要就是做朝官们的生意。
要挣钱养家糊口的摊主们起得比朝官们还早,凌晨就开始备货,天还没亮就开张了。大锅里的羊肉汤咕嘟咕嘟冒着泡,香味最为霸道,很快席卷了御街两边的御廊。伴随着勾人垂涎的肉香,御廊下开始奏响晨间烟火交响乐。“刺啦刺啦”,这是铁锅热油煎鸡子的声音。“咚咚咚咚”,这是大刀在砧板上剁臊子的声音。“噼啪噼啪”,这是灶上炸油饼的声音。
朝官们一到御街,各式各样早点小吃的香味就迎头盖来,残留的睡意就在这样的人间烟火气香中消失殆尽。腹中馋虫被勾起,朝官们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在通明的灯火下,走向心仪的早点摊。
起得早的朝官还有时间坐下来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晚起的朝官却只能买一份方便携带的烧饼油饼包子馒头之类,脚下急急赶路,手上抓着早点狼吞虎咽,生怕误了上朝。
这便是汴梁御街晨间的一景,亦是朝官们最平凡的一个早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