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沉迷于炫耀儿子,一个执着于吐槽老友,两人的表达欲都得到了满足,彼此都很享受这一场谈话。
“……”苏衡见两人聊得火热,那小童喝了一碗淡盐水,情况已经好了不少,便独自离开了大殿,把“舞台”留给苏洵和无碍子。
在观中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苏衡来到那棵百年银杏树下。盛夏的银杏叶绿油油一片,像一把把轻薄的小扇子。白得晃眼的日光倾斜而下,那浓密的银杏树冠下多了一束束笔直笔直的光束。
不远处,端午集市依然热闹而喧嚣。叫卖吆喝声,讨价还价声,嬉笑打闹声,凡此种种,不绝于耳。天上的烈日明亮炽热,就连枝头的鸟儿都躲进了密叶中,但这丝毫不影响人们过节的欢乐。纵天上骄阳似火,人间的依旧热火朝天。
“有将近一个一个月没下雨了……”苏衡望着那烈日下欢乐的市集,轻声道。
“可不是么。”有人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苏衡身后。若不是他突然出声,苏衡都丝毫没有察觉到此人。
“师傅?您何时回来的。”苏衡转头看去,与贵生道人目光相接。
“就在方才。”贵生道人浅笑着捋了捋长长的白胡子,朝他点点头,“解热消暑散,这个方子我可没教过你。你自己琢磨出来的吧?很不错。”
“您方才就在殿中。”苏衡笃定地道。
贵生道人哈哈一笑:“没错。无碍子那老东西,背着我说了我不少坏话啊!”
苏衡:“……”师傅,您和无碍子大师对彼此的称呼风格还真是统一。一位一口一个“老家伙”,另一位则是满口“老东西”。
“我不在眉山这些日子,听说你折腾出不小动静。嗯?眉山小神医?”贵生道人调侃起自家徒弟,也从不心软,“那宋大娘和阮娘子的病,你诊治得不错,为师要好好赏你。”
“不必了,师傅。治病救人,是医者本分。”苏衡想也不想就拒绝了,他师傅赏的从来没有什么好东西。
“真不要啊?那可是你师傅辛辛苦苦从大老远扛回来的,满满一大麻袋呢。”贵生道人喜滋滋地说。
“不了,谢师傅好意。”苏衡淡声道。
“切,不识货。”贵生道人不满地撇撇嘴。
苏衡:“……”怎么感觉师傅远游一趟回来,骨子里的恶趣味越发不遮掩了。之前好歹还会在他面前装装样子,显得自己很有为人师长的威仪。现在,倒是连装都不装了。
“阿兄——阿兄——你在哪里?”
苏轼原本以为自家兄长只是去替人诊个病,很快回来,没想到等了半天,端午集市还剩半个时辰就结束了,也没看见苏洵和苏衡回来。正好采莲她们的粽子和苏轸带地百索都卖完了,程氏便做主便收了摊,几人齐齐去三清殿与苏洵父子俩会和。
到了三清殿,苏洵还在与无碍子谈笑甚欢,却唯独不见苏衡。这下子,苏轼可就不干了,闹着要找他阿兄。程氏也担心观中人多,苏衡走散了,便让做事稳妥的采莲与苏轼一道去找苏衡。
“喲,你那黏糊糊的阿弟正在找你呢。”贵生道人一眼看见苏轼这个人群中的小不点。
“师傅,徒儿失陪了。迟些再去天庆观找您。”苏衡也瞧见苏轼了。他阿弟那小包子脸鼓鼓的,大眼睛里还含着两泡眼泪,就差哭出来了,好不可怜。
“去吧去吧。你们兄弟两个跟连体婴似的,谁也离不得谁。”贵生道人没眼看,摆摆手示意苏衡赶紧走。
“……”苏衡抿了抿唇,“师傅,端午安康。”说完,苏衡便往人群中走去。
“哼。算你小子有良心,没有见了阿弟就忘了师傅!”贵生道人冷哼一声,活动了一下手脚,站没站像地靠着那银杏,仰头望了望。
空中烈日高悬,每一丝水汽都被蒸发殆尽。
“天久不雨,只怕干旱成灾啊。”贵生道人眯了眯眼,喃喃道。
第26章第26章冰雪凉水
端午过后,天气越发炎热,就连树上聒聒叫嚷个不停的夏蝉也被热得偃旗息鼓。街上的青石板路被烈日晒得滚烫,若是不穿鞋走上去,能把人脚底烫伤。街边叫卖的小贩被热得汗流如瀑,擦汗的巾子湿得都能拧出水来,吆喝声也有气无力的。
整个眉山县仿佛被放在大蒸笼上,热气不住地从下面往上冒,却又扩散不开去,又从上头折返回来。眉山的百姓如同被晒蔫了的小白菜,奄头耷脑地,丝毫不想动弹,一动弹就出汗。
这样的炎炎夏日,就连纱縠行巷口的大黄狗都嫌弃得直吐舌头。唯一高兴的,也就只有那些
售卖各色凉水冷食的冷饮摊摊主了。
暑热难消的时节,或是来上一碗沙糖绿豆甘草冰雪凉水,酣畅淋漓,或是吃上一份沙糖冰雪冷元子,通体舒畅。
“来一碗冰雪凉水!快!”
“要两份冰雪冷元子!”
“劳驾,再续一碗绿豆汤!”
冷饮摊前有棵树冠巨大、枝叶浓密的大榕树,树下摆着两张桌子,十数把椅子,坐满了来买凉水的客人。摊主生意火爆得很,晚来的客人都只能顶着大太阳排队。
苏衡跟着贵生道人来到冷饮摊时,正好看见一个客人刚接过凉水就往嘴里倒,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今年这夏日怎么感觉格外炎热,能把人晒掉一层皮。我现在就指望着这点子冰雪凉水续命了。那客人感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