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原型是什么,二郎神在大宋可是相当受百姓们的欢迎,他在城西万胜门外的神保观,香火极是旺盛。一年四季,香客满观,更别提六月二十四日二郎神诞辰这日了。
“溪儿,这天都还没亮,乌漆嘛黑的,五更天都没到吧?再让我睡一会儿……”狄咏的脑袋一点一点
地,似乎随时都能倒回床上继续梦周公。
“不早了,再晚些就抢不到头炉香了!二哥,你别睡了,快起来!”魏溪急得跺脚。
“行行行”,狄咏强撑着睡意,走到脸盆旁捧起一抔凉水洗了把脸,整个人清醒了不少,“真是个小祖宗,怎么突然就有兴致去抢二郎庙的头炉香了。”
狄咏虽嘀嘀咕咕,但是宠妹妹的他还是顺着魏溪的意,摸黑陪她去了与苏家约定好的地方碰面。
“衡哥哥,苏姐姐!”魏溪兴奋地挥挥手,正打算往苏轸身边凑,程之言却从阴影处走了出来,轻车熟路地牵起苏轸的手。
“???”魏溪一个急刹车,眼神诡异地盯着两人互牵的手。别以为衣袖宽大挡住了就能当无事发生了,她方才亲眼看见了!好啊,程哥哥原来是这样的程哥哥,平日里明明瞧着一副寡言少语,沉闷无趣的模样,如今一瞧却——嘿嘿嘿……
程之言面不改色,反倒是苏轸受不了魏溪调侃的眼神,微红着脸别过头去,但衣袖下的手却不见松动丝毫。
啧啧啧,成了亲果然不一样了。魏溪眼珠子咕噜一转,瞟了苏衡一眼,小嘴撅起,心下叹气。害呀,苏姐姐都成亲了,衡哥哥怎么还没有动静!急死个人了!
狄咏瞅着自家妹妹这一副恨嫁的模样,扶了扶额,表示没眼看。
“时辰不早了,走吧。”苏衡自然注意到了魏溪幽怨的小眼神,心下觉得可爱,面上却不动声色,只淡淡地提醒众人注意时间。
“哦对!走走走,赶紧的!我的头炉香!”魏溪忙叫嚷起来。
苏衡四人抵达神保观时,才刚刚五更天,然而庙中已经汇聚了不少百姓。不用瞧,全是摸黑赶来,好争得头炉香的。
烧香仪式尚未开始,魏溪打发狄咏去帮她排队抢香,自己则拉着苏衡,饶有兴致地打算进主殿逛逛。听说早在前一日,宫里就遣宫人送来了后苑作与书艺局制造的精巧贡品,由乐人奏乐迎入神保观中。负责御膳的太官局也送来了二十四盏供奉神明的食物,在殿内依次排开,香得很。虽然不能吃,但魏溪想着看一看,饱饱眼福也是好的呀。
“当心。”
“哎哟!”
魏溪着急走路,顾不得低头看路,苏衡倒是瞧见那个蜷缩在殿门旁睡觉的人了,正出言提醒,魏溪就踩着了人家的身下铺的席子。
“吓死了,这里怎么还睡了个人!”魏溪拍着胸脯道。
“我才要被你吓死呢,睡得好好的险些被踩了。”那人被这一番动静闹醒了,揉着眼睛从席子上爬起来,揉着揉着,突然像想起来什么事一般,一拍大腿,惨叫道,“不好,我的香!”
“什么香?”魏溪不明所以。
“自然是头炉香!不然我提前一夜来这里睡觉图什么?图地上凉快吗?”那人着急忙慌地抛下几句话,小跑着排队去了。
“为了抢头炉香,这人比我还拼命。”魏溪目瞪口呆。
但不管怎样,魏溪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地抢到了头炉香。都说头炉香最为灵验,那她的愿望是……魏溪偷偷睁开一只眼迅速地瞅了苏衡一眼,随后又重新闭上,继续许愿。
……
求二郎神保佑。魏溪在心中默念。
上完头炉香,天色越发亮了,前来烧香上供的百姓络绎不绝。主殿前的露台上堆了小山似的贡品,若是等到晚间再来数,估计能有上万份。
露台上除了放置贡品的供桌,还搭建了临时的乐棚,供教坊众乐伎们歌吹作乐。社火与百戏表演也在露台上进行。所谓社火,就是迎神的杂技,大多滑稽诙谐,逗得围观的众香客们捧腹大笑。
至于百戏表演,那就更是令人眼花缭乱了,上竿、跳索、相扑、斗鸡……应有尽有。魏溪和苏轸都对这些表演很感兴趣,驻足看了许久。
“窜天猴儿来了!快看快看!”
“哇——真厉害,我都没看清他是怎么爬上去的。”
“要不大家伙儿怎么会给他起了‘窜天猴儿’这个诨号呢。这眼一眨,他就跟只猴儿一样窜上竿顶了。满京城的表演上竿的艺人中,数他最牛!”
神保观的大殿前立了两根数十丈高的旗竿,用的是上好的木料。谁让这两根竿子来历都不简单呢,左边那根是京城所立起来的,右边那根则是由隶属将作监的修內司打造的。在这两根旗竿顶端都立了一根横木,那是专门用来给表演上竿的艺人们站在上面装鬼神,吐烟火的。
魏溪仰头望去,只见那诨号“窜天猴”的艺人一溜烟就蹿上了竿顶横木,从怀中掏出裹了布条的木棍,点着,随后鼓起腮帮子朝那火把上一喷酒水,那木棍上的火焰瞬间扬地老高,像是绽放的烟火,瞧着惊险急了,也美极了。
“哇啊——”魏溪看得入了迷,兴奋地拍手跳起来,笑着,闹着。
周围香客众多,人头攒动。竿上是绚烂的烟火,竿下是热闹的人间。火光隐隐下照,魏溪那双黑白分明,清澈又灵动的杏眼倒映着火光,泛起暖调的神采。魏溪仰头望着烟火,却不知苏衡一直垂眸在看她。
灌口二郎的诞辰煞是热闹,殿前露台的表演从早上一直持续到夜里。魏溪仿佛有使不完地精力与活力,竟拉着苏衡等人在神保观一直待到百戏结束,香客散场。
次日,不出所料,苏轸没起得来。程之言起了身,替爱妻细心地掖了掖被子,这才轻手轻脚地离去。
但别说苏轸了,昨夜几乎熬了个通宵就连狄咏也困倦得不行,要不是想着今日还要去营里点卯,他真想一把将被子盖过脑袋,继续睡他个昏天黑地。
“溪儿,你不多睡会儿吗?”狄咏打着哈欠走出房门,正巧看见梳洗完毕准备溜出门的魏溪,“你这是要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