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他长兄一般,从小记忆力过人,那首长诗他只听了一遍,便能背诵了,只是他对诗中提及的人名不甚了解,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出声问道:“张先生,这诗里提到的人都是谁呀?为什么作这首诗的人要称颂他们?”
张易简正听得入神,被苏轼突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他一跳,板起脸教育道:“苏四郎,你何时来的?擅入师长居所,偷听他人谈话,实非君子所为!”
“先生,弟子不是故意的。弟子知错了。”苏轼低下头乖巧道。
苏四郎跟他二堂兄苏不疑一个样,每次都是认错飞快,至于改不改,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张易简对这个聪慧却又顽劣的弟子是又爱又恨。
“行了行了,午憩时间你不去休息,来我这儿做什么?”张易简沉声问道。
“弟子感觉心慌慌,有些不舒服,想请半日假提前回家。”苏轼有求于张易简,站得规规矩矩,恭恭敬敬。
“心慌?可要去林家医馆看看?”张易简皱起眉。
苏轼摇摇头:“许是昨夜没睡好,弟子回家歇息歇息便是。”
“好吧,你的假我允了,收拾收拾回家去吧。”张易简摆摆手。
方才的问题还没得到解答,苏轼磨磨蹭蹭地还不想走:“先生,方才那首诗弟子从未听过,里头称颂的那些人,都是谁呀?”
那位身穿青布襕衫的儒生笑了起来:“张兄,你这位弟子可真是勤学好问啊。”
张易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肃着张脸道:“他就是好奇心发作了。这诗是京城传来的《庆历圣德颂》,里头称颂的都是当朝的名臣相公们。你一个小孩子要知道这些作什么?还不快去收拾行李回家,这会子心不慌了?”
“小孩子为什么不能知道这些?先生,你就告诉弟子嘛——”苏轼不依不饶。
张易简被苏轼问烦了,便将诗中提到的人逐一告诉了他。末了,还忍不住赞叹一句:“这些人中,韩稚圭、范希文、富彦国、欧阳永叔四位都是难得的人杰啊。”
“嗯——?”苏轼眨眨眼,“听着好耳熟,好像我阿兄在信中提到过。”
那儒生听了惊奇道:“你阿兄是何人?竟能结识当朝宰辅名臣?”
“我阿兄是神医!他现在就在边关游医。”苏轼超自豪地大声答道。
“哦?敢问尊兄——”
那儒生还要再问,却被张易简截住了话头:“好了好了,聊得够多了,苏四郎,你还想不想休假了?”
“想的想的!弟子这就走~”苏轼蹦跶着回去收拾行李了。
“张兄,你方才为何阻止我继续发问?”那儒生似乎很不高兴,脸上隐隐有怒色。
这位儒生来自京城,因科举不利,名落孙山,这才收拾行囊南下,打算凭借一身学识,在书院教书讨口饭吃,等下一届科考再战。听说苏轼的兄长似乎认识当朝宰执,他立即心下暗喜,正打算继续打听,说不定能寻到门路递拜帖,结果却被张易简打断,心中颇为恼怒。
张易简并不多解释,只道:“他兄长今年刚满十岁。”
“这……”那儒生语塞,旋即好笑地摇头。他就说嘛,怎会这般巧。眉山这么个小镇子,若真出了这么号人,还能寂寂无名吗?原来是小儿夸口,可笑他竟当了真。
苏轼背着需要带回家换洗的衣物出了天庆观,熟门熟路地掏出钱袋子打算雇一辆驴车送自己回纱縠行。
一辆驴车恰在这时停在观门前。苏轼正打算走过去,却发现采莲从车里走了出来。
“莲姨,你怎么来了?莫非阿娘与我能心灵感应,知道我今日下午请了假要提前回去?”苏轼小跑着过来。
采莲神秘笑笑,摇头不语,只看着车厢。
苏轼的心跳不知为何突然加快了许多,他狐疑
道:“莲姨,你看车厢作甚?里头还有人?”
一只修长好看的手挑开了车帘,车中人熟悉又陌生的模样仿佛隔了山隔了水地飘过来。他以为远在西北塞外,与自己隔着一程又一程山水的兄长,竟然如此不真实地出现在他眼前。
“阿,阿兄?”苏轼仿佛失去了言语能力,颤抖着张了好几次嘴,才终于成功憋出了三个字。
“嗯,是我。”
声音清冷,恰似当年。
是他的兄长没错。
第68章第68章中秋话别
“阿兄回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我阿兄回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我阿兄回家第一个见到的人不是我……”苏轼一只手紧紧拉住苏衡的衣袖,一只手环抱住弱小可怜的自己,蹲在墙角无比幽怨地碎碎念。
被迫站在墙角听苏轼碎碎念的苏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