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不是见几个堂弟堂妹这边的气氛太沉重了,想开个玩笑活跃一下气氛嘛。”苏不疑正想打个哈哈糊弄过去,就被一只孔武有力的大手抓住了后衣领。那人力气大得很,像拔萝卜似的轻轻松松就把苏不疑提溜去了别处。
“放手放手,我自己走!我自己走行了吧?”苏不疑拼命挣扎,仍然没能逃脱程之言铁钳一样的大手。
程之言曾在青神程家受到虐待,当初刚到苏家时,瘦得不像样,仿佛风吹一吹就能倒下。在苏家的这些年,杨氏待他如同亲子,如今程之言已经长成高大英武的青年,剑眉凌厉,五官俊毅,宽大的青布襕衫也遮掩不住他健硕的身材。
“慎言。”程
之言警告苏不疑道。
苏衡默默围观了苏不疑被程之言“就地正法”的全过程,心道:嗯,表兄还是这般惜字如金。
“菜都齐了。”采莲将最后一盆炸素丸子放上桌。
辈分最高的苏序端坐主位,拿起筷子,乐呵呵道:“开宴吧。”
苏家的中秋宴按照惯例,都是安排在老宅的院子里。头上无瓦遮挡视野,仰头便能欣赏到空中的圆月。院中的秋菊在月色下顾影自怜,夜风一来,幽然起舞。
满桌热气腾腾的美食分散了苏轼的注意力,让他暂时忘记苏衡即将离开眉山地伤心事。苏衡慢条斯理地剥了两只虾,分别放入坐在他左右两边弟弟们的碗中。
苏辙高高兴兴地捧着碗吃起来,一边嚼嚼嚼,一边听着哥哥姐姐们闲聊。
“阿兄,你去了京城,一定要快点写信回来。我也会努力,争取早点去京城找你。”苏轼握爪发誓。
“嗯。”苏衡应道。
“还有,我——嗝!”苏轼话还没说完就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儿,像一只吃得太撑吐舌头的小狗。苏不疑第一个带头笑了出声,被苏轼回以怒目。
“二哥,你没事吧?”乖乖巧巧的苏辙忧心道。
“没,嗝儿!没事,我能,嗝!有什么事。”苏轼开始不停地打嗝儿,苏辙见了更担心了。
“喏。”苏衡倒了杯茶递过去,苏轼接过来“咕嘟咕嘟”灌下肚,总算舒服了些。
“轼儿这是吃太多,撑着了。采莲,你去煮锅消食的山楂汁子,待会儿饭后每人喝一碗。”程氏掩唇笑道。
“是。”采莲应声离去。
月色温柔,苏家今年的中秋宴以一碗山楂汁宣告结束。
次日,在弟弟妹妹们不舍的哭声中,苏衡再次登上了离蜀的大船。从寒风萧瑟的秋天到白雪纷飞的冬季,苏衡与贵生道人日夜兼程,总算赶在除夕这日到了京城。
苏衡师徒的马车到达开封外城时天色已晚,加之今日又是除夕,家家户户不是在家中围炉夜话守岁,便是在城内大大小小的瓦子或酒楼里玩乐宴饮,好不欢乐。
然而,热闹都是京城百姓的。苏衡强撑着困意与满身的疲惫,根本无心观赏满城的灯火。他原想在开封附近的小镇休息一日,等第二日再前往开封。偏偏贵生道人说京城除夕夜的景色极美,不容错过,硬是拉着苏衡赶路。结果,马车行至半路,前轮陷进了一个泥坑里。那个地方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苏衡师徒与车夫折腾了近一个时辰,才将车轮从泥坑里拯救出来。
这一耽误,到达开封时已是人乏马疲。
马车缓缓停在一座道观后门,贵生道人转头正打算喊苏衡下车,却发现自家徒儿已经累得靠在车厢壁上睡着了。
东京汴梁的除夕夜确是星河满天,烟火满城。只是,苏衡大约只能于梦里一见了。
第69章第69章关扑买卖
随着正月初一的朝阳升起,汴京城内渐渐热闹起来,京城百姓们纷纷换上新衣,笑意盈盈,互道吉祥。
整座汴京城自外而内分为外城、内城与宫城三重。自宫城正门宣德门一路往南,是内城的朱雀门,再往南,是外城的南薰门。一条宽阔而平直的御街将这三座城门串联起来。
昨日除夕,宫中照例举行大傩仪,以驱鬼逐疫,祈求全年康健。整场仪式多达上千人参加,游龙一般的长长队伍便是从皇宫大内沿着御街一直游行至南薰门外的转龙湾,举行了“埋祟”仪式后,整场大傩仪才算结束。
苏衡与贵生道人昨日连夜进城,走的不是外城正南的南薰门,而是位于东南的陈州门,进了陈州门往西入住最近的一座道观,因此并没有遇见大傩仪的队伍。而且南薰门位置特殊,沿着御街正对皇宫大内,平日里除了皇帝的车驾,无论士庶均不得自此门通行。
“昨日除夕的大傩仪场面比去年还要盛大,可惜你们来得迟了,不得一见。”一个圆头圆脑的小道士一边啃着观中供应的豚肉包子,一边对着苏衡师徒感叹道。
“是吗?”贵生道人豪不在意地喝了一勺豆粥,“我们要在京城久住,日后有的是机会。”嗯,这豆粥不错,火候足,豆子熬煮得绵软,入口即化。
“清风,你师伯见过的除夕大傩仪比你见过的还多,你还在你师伯面前长吁短叹。”观中住持轻轻敲了敲自己小徒弟圆滚滚的后脑勺,嗔道。
“欸?原来师伯不是第一次来开封吗?”清风瞪圆了一双眼睛。
“那是自然。你师伯在京城行医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住持并不贪食,只用了一碗豆粥便放下了勺筷。
“那师兄你呢?”清风看向苏衡。
“不曾见过。”苏衡摇头,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可认识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