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到今日……
楼以璇把椅子转了个方向,面朝着窗户坐着。
又取下张筱林见鹿送她的手串,像僧人拨念珠那般一粒一粒地“盘”。
修身养性。
有人把磨平棱角称作“成熟”。
而成熟的人们还笑容满面地把自己关进画满条条框框的屋子,将热忱与抱负也一并扣押落锁。
楼以璇困惑,也困顿。
她说不好自己究竟是否“成熟”,也说不好自己在对感情的处理上是否“成熟”。
真怕有那么一天,无数个有着独立意识的“楼以璇”会从各个角落涌现,和今时今日的这个“她”激烈交锋。
萌生出这样的忧虑,是因为她没有活好自己。
没有把握好这重来一次的机会。
闭目打坐了不知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楼以璇恍若大梦惊醒,惊出一手冷汗。
快速将香樟籽串戴回手腕,起身相迎:“林老师请进。”
说着抽取纸巾擦了擦手,再拿起桌上的保温桶和装玻璃盒的纸袋,双手递上:“麻烦你多跑一趟了。”
林慧颜仍旧像上周五在公寓时那样,没接:“就这么急着赶我走,这么不想看到我吗?”
“……林老师说笑了。”
楼以璇尴尬地收回,转身放桌子上,“你想坐下聊会儿天也可以的,不过,我这周养病也养出了定点睡午觉的习惯,林老师若是想看看学生的期中作品,我建议您下午来听课吧?也就一堂课的时间。”
听她说起养病,林慧颜看向她的左小腿,穿着宽松的运动长裤,什么也看不到。
“好,是下午第一堂课讲吗?”
“……嗯,第一堂讲。”楼以璇靠着办公桌,扣进桌沿的指尖都掐白了。
不是紧张的,是怄的。
文化课班主任来听她的美术课干嘛啊?
班里的猴子们见了不得大做文章?恐怕还会越传越玄乎。
她正懊恼着要不要牺牲下,中午给林慧颜讲了算了,不料林慧颜忽然迈步走近,离她半步才停下。
“楼老师晚上有约吗?”
“嗯?”楼以璇这下是紧张得抠桌子了,但她身后抵着桌子,退无可退,“晚上晚自习……”
“我是说晚饭的时间,楼老师有空吗?”
“……”楼以璇满脑子满嘴都是“没有”,可她被点了哑穴似的就是说不出来。
见状的林慧颜则勾起嘴角,犹如一名捕获到猎物的猎人,意满志得。
“以后每周四的晚上,我都……”
“林老师!”楼以璇却不留情面地扬声打断并拒绝了她,“很抱歉我没有时间,即便有时间我也不想。”
不想单独和你吃晚饭,不想每周四和你吃晚饭。
林慧颜还是如此。
总在事情过了很久之后才来旧事重提,总在她心灰意冷了之后才来哄一哄。
这不是逗猫逗狗是什么?
她是愿意守着林慧颜,但她想做的是浇水施肥的种花人,而不是做一条摇尾乞怜的看门狗。
在林慧颜面前,她可以无限地放低姿态,但绝不会抛弃自尊。
“林老师,我一直都很尊重你,在这一点上我问心无愧。可能受我们曾经的师生关系影响,让你很难适应我们是平等的同事关系,也很难给我平等的尊重。我不说,不代表我不计较。”
“我没杜老师那么宽量能忍,我心眼儿其实很小,过去的很多事也都记得清清楚楚,所以我不认为如今的我、和你,是可以在每周四的晚上都一起吃晚饭的关系。”
两人互不相让般地对视着,楼以璇情绪上头,渐渐感到焦虑、不耐,跟温泉度假村那夜的烦躁感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