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奉疆的语气放重了些,又唤了声她的名字,“不许说这样的话!”
“你是朕的妻子,是朕心爱之人,只要朕做一日的天子,你便是朕唯一的女人,唯一的皇后。不论是赵太后还是谁对你说什么,你都不必理会。”
媜珠倒是没有继续掉眼泪了,可神情还是有些闷闷不乐:“朝臣们就不会议论妾么?妾独专圣宠,却不能替陛下——”
“谁敢议论你半句,朕便砍了他们的脑袋挂在长安城楼上示众。”
“陛下!”
媜珠被他吓了一跳,“陛下不能……妾无德便罢了,如何能让妾连累陛下的声名……”
“朕可不是那些无能的亡国之君。朕要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更不必看任何人的脸色。只要有朕在,你生不生育、贤不贤良、有德无德,都无人敢撼动你的皇后之位半分。”
媜珠这会儿倒没有再多伤心什么了,她在他怀中仰首看着他:
“可是陛下,妾何德何能教陛下如此厚爱?陛下爱妾愈深,妾心中便愈是惶恐。”
这个问题的确是媜珠一直以来心中的疑问。
她知道自己根本没那么爱皇帝,但她也不得不承认皇帝对她确实是宠爱之至。
很多时候,连她自己都不能理解他为什么那么爱她。
不仅给了她几乎全天下女人都要羡慕的荣华,捧她坐上尊贵的皇后宝座,甚至除了她之外,他从来都没有过别的女人。
——对于这个时代的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位高权重无所不有的男人来说,实在是罕见的。
他已经爱她爱到心里眼里都没有再多半分的地方去放下别的女人了吗?
从前他在外面打仗的时候,媜珠就知道有很多人给他送过各种各样的女人。
偶尔他从外头回来,她也会平静地问他是否有带回家中的姬妾,是否需要她为他的姬妾们安排屋舍、奴仆过去伺候等等。
哪怕真的有,媜珠好像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道的男人不都是这样的,何况是他呢。
然而周奉疆每次都无比认真地告诉他说,那些别人送来的女人,他看也没看一眼就叫她们哪来的回哪去,除了她之外,他从不想要别的任何女人。
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到底有什么值得他这样迷恋的地方?
“又说什么傻话?”
皇帝一手托着媜珠的后腰,将媜珠的身子扶起来了些,俯首亲了亲她的唇,“朕不爱你,还能爱谁?咱们青梅竹马相识了这么多年,过去一起经历过多少事情……点点滴滴,都只有你陪在朕身边。朕此生挚爱也只有你。”
媜珠叹息:“可过去的事妾都不记得了。”
也许她从前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恋人,所以才能被男人视作心头的一片白月光,娶到手里宠了这么多年,过了这么多年无忧无虑的好日子。
皇帝问她:“那现在呢?现在你可有像朕爱你一般爱着朕?你失忆之前的事忘也就忘了罢,这五六年的光阴里,咱们在一起相守的年岁呢?可有多爱上朕几分?”
媜珠勉强挤出几分笑意,素手在皇帝胸膛前轻推了一把,语气像是埋怨撒娇:
“陛下还好意思说呢,妾嫁与您这五六年的时日里,咱们相守的时光还不足半数,陛下过去常年征战在外,有时一年在冀州家里还不到三四个月,只留妾一人独守空闺,您叫妾怎么爱您?”
皇帝眯了眯眼睛:“真的?媜媜记得这么清楚?”
话题大约是从“生不生孩子”转移到了“翻旧账”这上面,媜珠既说起此处,便也认真掰起了手指回忆:
“妾记得那年妾是春日的三月十二和陛下完婚,陛下婚后不到三个月就去了徐州伐徐州节度使章疗,待陛下回冀州时已是第二年夏末。您算算您走了多长时间?”
皇帝颔首向她致歉:“是朕之错。”
媜珠又说:“您那年说会留在家里多陪妾几个月,结果……结果那年六月、七月……八月,那年您、您——”
不知是想起了那年的什么事情,媜珠头颅中又一片空白,好像那一年中许久许久的记忆在她脑海里也被瞬间抽走了。
皇帝立马接过了话茬:“那年朕在家里陪媜媜过完了年,是正月年后才走的,媜媜这次可不能怨朕。”
话刚说完,他转头在寝殿里找起了他和媜珠一起养的那只波斯猫:“灿娘,灿娘呢?过来,今日朕允你上榻上来。”
听到皇帝唤它,灿娘子从房梁上跳了下来,扛着它蓬松柔软的大尾巴蹦蹦跳跳地上了帝后二人的床榻上。
灿娘子从前就喜欢爬到榻上玩,但它太容易掉毛了,周奉疆不惯着它的“邋遢”,不许它上榻,灿娘子多少畏惧他,于是也就不敢放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