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逢此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她收回思绪,匆匆走去开门,见来人是慕昭与一个胡子花白的大夫。
大夫行了礼,背着药箱走进来,她顺手阖了房门。
“夫人,听闻您被热水烫伤了手。”
她伸出手掌,“仅这么一小片,不是什么大事,按时厚涂烫伤药应当就好了。”
大夫瞧着,点了点头,赞道:“没想到夫人竟是内行。”
“谈不上,只是从前被烫过。”月思朝抬眸看向慕昭,“你来看看他,他伤得更重。”
大夫心神一凛:“果真?侯爷你快坐下,让我好生瞧瞧。”
慕昭依言褪了衣衫,烛下,烫伤的红痕比在马车上更深了些。
这么大一片,若是落疤就不好看了。月思朝惆怅地想。
“会留疤吗?”她问道。
“若是养得好便不会,如若不重视,留疤是板上钉钉的事。”
她蹙眉“啊”了一声,“那要如何养?”
大夫捋了捋胡须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和她一样,按时涂
药就好了。
话未落地,他便对上慕昭波澜不惊的目光。
他抿住唇,径直改口:“这伤口暂时不能再沾热水,故而起初几日的沐浴,定需要细心之人小心服侍,擦净后要及时涂药。”
“擦什么药,复杂不复杂?”慕昭沉声问,墨黑的眸子仍盯着他。
大夫头皮发麻,意会一番,即刻道:“复杂。”
他从药箱里摸出三种样式不同,但功效成分皆一样的药膏来。
“第一遍先涂这盒蓝的,薄薄一层即可,第二遍涂这盒红的,适量即可,第三遍涂这盒金的,厚厚一层。”
他打量着慕昭的神色,补充道:“哦……切记用手指涂,如此好把控用量。”
“把药留下,你可以告退了,记得去找凌川领赏。”
见慕昭神色转淡,大夫心中终于松了口气,擦擦额汗,起身告辞。
他爹曾教导他,侍奉贵人往往最要紧的是不是医术,而是眼力与洞察。
如今他深以为然。
月思朝把药盒一一打开,放在鼻下细细闻了闻,凝眉疑惑道:“我怎么觉得……这几盒药气味都一样呢?”
“……你闻错了。”慕昭垂下眼,轻描淡写道,“张大夫可是京城名医世家出身,是随军二十多年的大夫。”
他先强调了大夫出身之可靠,继而加以佐证:“你也知晓,用兵作战时常需要隐匿身形,最好不要有太过明显刺鼻的味道,或许他为了抑制药气,加了什么独家秘制的香料调和。”
“如此,即便被人察觉你受了伤,也难从药味判断你伤的重不重。”
她蹙眉想想,觉得他说得在理,毕竟制毒高手还能做出无色无味的毒药,几瓶气味一致却功效不同的药膏算得了什么。
她拢了拢几只药盒:“我把这些给凌川送过去?”
他幽幽望向她:“凌川是个习武的粗人,下手没轻没重。”
“我也可以去——”
他打断她,声音再度落寞了几分:“我没有贴身侍候的女使。”
烛下,他一如往常,挺拔如竹地坐着,带着浑然天成的矜贵,可月思朝竟蓦地发现他眼睫微颤,显得无助又易碎。
她硬着头皮,反手指了指自己。
“那,我呗?”
他绽出一个纯良的笑:“虽知你是迫不得已,但你愿意照顾我实在是太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