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慕半抬起头,连呼吸声都变得小心翼翼,“陛下,谣言荒诞,这莫须有的罪名老臣实在不知从何辩解。”
“好,好得很。好一个‘莫须有’。”少帝突然冷笑一声,声音不大却不怒自威,“爱卿,你确定谣言是空穴来风?”
李慕涕泪横流,不住叩首,“陛下,臣只是个粗人,一生戎马,沙场征战本不奢望有一人能与臣偕老终身。幸得爱妻茹儿敬臣爱臣,与臣诞下二子,操持家务。得此妻,此生夫复何求?臣与太妃娘娘清白无二,虽无血缘关系,却是真真切切相互扶持的手足之情呐。”
“臣不想追究宫中谣言是如何不胫而走,又是如何在几日之间传遍京城坊间的,臣只恨自己德行不够,才遭此无端猜忌。终究是臣福泽过薄,辜负了陛下的信任与爱重。”
“此事有辱皇家颜面,臣实在罪该万死,请陛下即刻降罪于臣,免去臣侯爵之位,革职罚俸,臣绝无怨言!至于与公主殿下的婚事,也请陛下收回成命,是犬子无福。。。莫要耽误了公主殿下。。。”
少帝端坐于龙椅上,眼眸森然,清亮的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你当朕不敢么?”
李慕四肢发抖,一点也不辩解,只是不断地叩首,嘴中说着罪该万死的话。
“好了。”见他涕泗横流的认罪模样,姜叡眉峰轻蹙,气消了大半,“爱卿,先起来吧。”
“老臣不敢。”
“朕让你起,你不起,是要抗旨么?”
话音刚落,李慕便又颤巍巍地站起来,垂眉低目不敢再发一言。姜叡神色冷峻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目光向殿外拉得悠长,缓缓道:“爱卿,朕知道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一个小画师仅凭两幅画作,便能掀起整个京城的舆论,实在是不简单呐。。。”
“陛下,陛下圣明!”李慕闻言又跪了下去,声音里饱含委屈和啜泣。
“好了好了,朕都说了不用跪,你一介武将,动不动就跪来跪去,还有点我大云男儿的血性么?”
“陛下说得是。”淮西侯唯唯诺诺地站起来,心中阴狠一闪而过。
“爱卿放心,此事朕必定会彻查。倘若有谁要借机起事,图谋不轨,朕决不轻饶。”
少帝一字一顿,望着远方,眸光中的狠戾渐渐浮现。
淮西侯藏起心中的冷笑,试探地开口,“那犬子与公主殿下的婚事。。。”
“照旧。只是这几日谣言甚嚣尘上,爱卿与世子可能得受点儿委屈了,婚讯就等到探春宴过后再昭告吧。这几日,你让世子照常出席,等宴会结束,朕一定给你们一个交代。”
“多谢陛下!”
暮色四合之时,淮西侯就这么感激涕零地领旨谢了恩,出了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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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内各方眼线守在宫门前,见淮西侯毫发无损地出了宫,纷纷传了消息回去。等了几日,京城之中迟迟没有传来惩处淮西李氏的旨意,倒是那位画师被迅速捉拿入狱,等候发落。
陛下的意思,显而易见了。
公主府内,半卷珠帘漏进几缕春色,姜采盈斜倚青鸾引枕,半仰躺在贵妃软榻上。绢纱屏风后,几缕熏香袅袅散开。
廊下传来笃笃地脚步声,不一会儿绢纱屏风外隐隐映出侍女的身影,揽月的声音有些急促,“公主,方才宫中传来旨意,明日探春宴上,陛下依旧命李世子与您随行。这不是明摆着是要压下流言力挺世子么。”
姜采盈神色悠闲,似乎早料到如此。
“陛下想要拉拢淮西李氏,压下流言也在意料之中。”
“公主,您怎么都不急啊?陛下这个态度明显是想保住您和李家世子的婚约。奴婢估计等这段时间风声过了,陛下便会圣旨明昭婚约了。”
“你这小丫头,倒是变聪明了。不过你从前不是也支持我与李漠的婚事么,怎么如今比我还急?”
“从前是因为。。。公主喜欢世子。如今公主不喜欢了,奴婢自然也就不喜欢。”
姜采盈的笑容短暂地凝滞了一刻,眼眸中的光也黯淡了些。
“揽月,为何你从不问我,为什么一夕之间我全变了?”
不仅是她,还有辛夫人。
旁人看来决不能相信的转变,在她们眼中却是如此自然。
只听揽月微微仰头思索道:“公主,您变了吗?在奴婢眼中,公主就是公主。即便您的喜好脾性稍稍是与从前有些不同,但您在奴婢心中始终如一。”
姜采盈的眼眶有一丝灼热,心里仿佛有一处地方被濡湿了些。
“揽月,你有没有想过往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