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云珠深吸一口气:“夫人,父亲和张大人素来清正,云珠不信他们会犯下这等事。”
“我也不愿信,他为官以来,连乡中故旧的赠礼都不敢收分毫,又岂敢觊觎赈灾的官粮?”
但说着,余氏眼中又闪过一丝灰暗,“可我总觉得他心里藏了事……事发前有一阵子,他整日整日地睡不好觉,我问他,也不肯多说……”
陶云珠稍讶,一时陷入沉思。
她还记得,那日裴晏曾言,不会无凭无据随意关押官员,难不成,他手里真有证据指向父亲贪墨?
但与张觉不同,即便被拿前夜,父亲与她家中用餐时,仍神色自若,不见异常。她努力试图回想起父亲事发前的异样,却毫无头绪。
父亲素性沉稳,喜怒从不形于色。十五年里,她仅见过父亲有两次明显的情绪起落,一次是为母亲病逝,另一次,是父亲的老师廉旬自尽。
稍顿片刻,余氏又道:“此次京城来人,除了那位巡按使,还有位冯公公,他乃太后近侍,与那裴晏并非一派。”
陶云珠心思一动,“我仅知道有位冯姓宦官,却不知其背景。夫人可知,这冯公公为人如何?”
“听闻此人亦非善与之辈。他出身微寒,与裴晏这等皇室宗亲不同,虽愿受人攀附,却也不是银钱能轻易买通的。”
“夫人的意思是,能与他通上消息?”
“倒也未曾……”
余氏委婉道:“也是传言,冯公公一心为太后效力,但偏偏遇上裴晏,此人身份尊崇只听皇帝调遣,并不把他放在眼里,听闻做事更是独断狠辣,心思周密,不依循常理。到徐州后,冯公公一直难以插得进手,但又不甘被晾在一旁,正想寻机介入。我还未与他真正搭上关系,也在思量,要不要这么做……”
冯公公虽不如那裴晏势大,但以往代皇家巡察时,都会秉承太后的宽仁之名,起码在地方上评价还算不错。
余氏手里,又正好有门路。
“夫人,不瞒您说,我已求至裴大人跟前……”
余氏微惊,面上闪过诧异之色。
陶云珠定神继续道:“然探监之请,已遭拒绝。此人脾性,我实难揣度,亦不知其品行是否可靠……”
余氏沉吟片刻,似在斟酌言辞,后才缓缓道:“我对此人所知甚少,方才所言,也只是京中传闻,多是说其于官场行事,狠辣周密,向无余地,绝不容人走那旁门左道……”
陶云珠身形微怔,不由忆起与裴晏相见那日情形。
细想下,其当日所言虽似有应承之意,却又并未作出任何具体的承诺,那之后,也未再传来过只言片语。
难道真是自己天真轻信?
别人不过与她虚与委蛇,说说官话,她竟深信不疑当真了?
她究竟该不该再等下去?
堂内烛火游弋,一时如陶云珠纷乱心绪。
余氏见状,又宽慰道:“你切莫过于忧心。此人位高权重,你又年纪尚轻,他或许见你不晓官场中事,才未多理会。”
“夫人,今对方音信杳然,云珠实难料知能否得讯……若日后,夫人与冯公公牵得上线,允您探视张大人,还望夫人相告一二,不知可否?”她不由坐直身形,神情恳切。
陶云珠的心绪,余氏也能体会一二,见她焦急模样,也点头道:“好,我应你。如今你我两家同病同怜,及时互通消息,也或为彼此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