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裙摆摊起,露出一双白皙玉足,往上是一双修长的腿,骨肉匀称,纤浓有度,本极为赏心悦目。只眼下膝盖关节处,大片的淤青泛着紫,痕迹斑驳,布在雪一样白嫩的皮肤上分外刺目。
陶家从无体罚,陶云珠作为大家闺秀平日自也是行端礼正,也少有玩闹受伤,上次这样面积的淤痕,还是在她幼时才有过的,故而,乍一看,白芨青叶也被吓了跳。
玉瑶也愣了愣,抬头看了陶云珠一眼。
只见人面色如常,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她不由顺着往下,这时才注意到,陶云珠的双手手腕处,也隐约似有淤痕。
玉瑶不由沉默。
白芨忙也接过药瓶给另一条腿上药,边闷声问:“怎淤得这么重?小姐……可还疼?这个力道可以吗?”
两个丫鬟手脚是极轻的,涂的白色药膏除了治伤,也有止痛效果,涂在腿上只觉得冰冰凉凉,感觉好了许多。
陶云珠温柔笑笑:“不会,这药很舒服,过几日便好了。”
青叶不禁又气又心疼道:“奴婢刚就说,小姐几时遭过这样的罪?老爷从前最疼小姐,少爷小时候还挨过老爷的戒尺,小姐却是老爷夫人连手指头都不舍得动一下、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要老爷在……”
说着喏了声,眼睛一红跪在地上。
“小姐,青叶说错话了,请小姐责罚!”
陶云珠伸手将人抬住:“起来罢,我素知你性子,你们从小与我一处,也该知晓,你家小姐又何时是那脾气不好,动辄要发作人的?”
只说话时,衣袖不由向后滑开一截,露出了皓腕两道红痕。
“小姐!这是……”
被扶的青叶第一个看见,刚说出口却又吞了声。
陶云珠低头看了看手腕处,方才被绳子捆得紧,此刻虽已解了束缚,皮肉仍泛着红肿,触感微微发烫。她轻轻摇头,温声道:“不过被绳子绑了几下,并无大碍,此处等更了衣,睡前再涂药便是。”
那红痕整齐,宽有四指,倒确实像绳索勒出的印记。
玉瑶暗暗松了口气,可眉间又凝起新的担忧:“小姐,那位裴大人可还有为难?”
“倒也不算为难。总归,今夜这些苦不曾白受,与他同乘虽有些束缚,但也少了些别的麻烦。”
比如一路的查船……
此行于她们,既是机会也是考验。裴晏此人心思深沉,喜怒不定,自己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可若想查得案情,为父亲争一线生机,这一步又不得不走。就当是找了棵大树,陶云珠心中自我安慰,但却也知,越是大树越不是那么好依傍的。
今夜对方不动声色的刁难、言语中的挖苦嘲讽,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但这些都没必要宣之于口,她不想让众人跟着担忧。
“倒也是。”
玉瑶沉思着,点了点头,毕竟,不是谁能搭上巡按史的船。
但她从前做瘦马时,见多了达官显贵的手段,深知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庇护。望着陶云珠秾丽姝艳、尤胜瑶台琼姿的容貌,还有一身未解人事、清新脱俗的出尘气韵,便是自诩美人堆里出来的自己也罕为一见……
也令她心底总隐隐不安,觉得那裴晏此举没那么简单,想提醒陶云珠多多提防,可转念一想,有的话以她的身份说出口,并不那么合适,陶小姐是聪明人,应当有自己的斟酌。
最后,到底咽了回去,同时在心里暗自祈祷,希望是自己多想了。
第二日。
清晨,薄雾笼罩着江面,一艘押送的小船缓缓靠近裴晏的大船。
杜万豪被几名衙役押着,站在船头,除发冠有些歪,原本崭新的长衫也皱皱巴巴,眼圈更是黑如锅底,一看便未来得及梳洗。昨日被官差捉走后,只简单问了他几句,便将其关了起来,没给水,也没给被子,就一个黑漆漆空荡荡的船舱隔间,关了他一整晚。
堂堂杜公子,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但那押送的官差临走前,大约是怕得罪了他,含糊其辞向他透露了几句,下令的那位,是京里来的……他们几个小小地方差役哪里有说话的份儿,便是刘知州也只有上赶着伏地做小、巴结奉承的份儿!
往日风流倜傥的杜公子,就这样在四壁徒墙的小房子里囫囵了一晚,睡也睡不成,出又出不去,第二天自然也风流不起来了。虽晨起时,来了人说他纵官眷私逃但念在初犯,只小做惩戒,以儆效尤,可也是好一顿憋屈。
眼下,他四下张望,一眼便望见对面船上,正站在甲板上的陶云珠。
那官船高有三层,船高首宽,外观似楼,飞檐翘角,好不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