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芨表示同意地点了下头:“小姐,青叶所言有理,这位裴大人实在有些阴晴不定,难以相与。我们虽有求于他,可若主动示好求见,会不会碰冷钉子?”
陶云珠却摇了摇头:“正因对方阴晴不定,难以相与,所以才更要迎难而上,早作铺垫。如果我们自己先怕了,来日要如何从此人口中说情,救下父亲?固我信父亲未招,但现在形势,由不得我们信与不信,掌握江宁一地官员生杀予夺大权的,天子之下,唯有此人……”
话毕,白芨青叶也是满脸沉色,知自家小姐说得是对的。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她们如今寄居人下,吃喝用度都在人家船上,一举一动更皆被看在眼里。乞巧节她们做了吃食,也送这船的主人一份也是礼貌,刚不过因二人私心,忘了这才是正常社交做法。
“是,小姐。”
“奴婢这便去取。”
待两个丫鬟离开,陶云珠也在想接下来在船上的日子该如何与裴晏相处?是只求相安无事,对方若不召见,她便不去触霉头?还是该主动点多打打交道、多多奉承?
要说裴晏此人,确有些刁钻跋扈。
若非万般无奈,谁都不想受制于人。正如今下在船上,也是陶云珠第一次过上半禁足的日子。
裴晏的船再豪阔,舱内再物什再齐全,到底行动上要受限,耳目也要困于人,最关键是,她并不觉得,裴晏真有对父亲宽赦的意思?
那日刘屴上船,她其实窥见了。
她亲眼见此人抬了三大抬箱笼上去,走的时候,只带走了一抬。这意味着,裴晏收下了对方的礼。
但陶家送出的东西,裴晏一样也未曾收过。固然刘屴与父亲处境不同,可这是否也说明,此人并非那么光明磊落之人?
送礼这事,原来也是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怕对方不收,而怕对方有选择地收。
陶云珠不禁反思,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想归想,想来想去,也不过都是些她自己的猜测。
她对此人,实在知之甚少……
或许她该借着这次机会,再多了解一下此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如今表面上是她在帮裴晏做事,以此来最大限度地换取对方对父亲的宽赦,但实际上,她很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不上称,她可以装作手中线索值千斤万斤,一旦上了称,验了轻重,恐怕有四两就不错了。
更何况,如果错过这次机会,抵达了江宁,人只怕不是她想见,就能见到的了。
青叶白芨来之前她正还在想,找个什么由头好?毕竟,也不能无缘无故主动请见。送吃食,倒是个不大不小、现成的理由。
对方肯见自然最好,拒绝了,也不算尴尬……
要见裴晏,得先经过通传。
得允准后,她才提着食盒行至顶层舱外,见到了裴晏身边两位近侍。二人正抱臂分立两侧,左侧那名乘风的,身形如松,剑眉入鬓,腰间悬着短刀,应当是个练家子;右侧名唤破雾的,肩宽背厚,目光如炬,人显得更沉稳也更和蔼,陶云珠现在已都能对得上名字和脸。
上前见过礼后,她声线温润:“近日乞巧节将近,民女等做了些应时糕点,欲请裴大人品尝,还有劳两位帮忙通禀。”
乘风闻言,浓眉一皱:“我家大人今日——”口刚开了一半,话还未毕,就被破雾用手肘撞了下,转而听其向陶云珠道。
“陶小姐稍候,我等这便通禀。”说罢,拽着乘风往一旁走去。
待行至廊角,乘风压低声音道:“你拦我作甚?今日主子收了京中密信,整个人阴沉着脸,往常这时候哪会见客?不如直接将人打发了,省得触霉头!”
破雾余光往舱房方向扫了一眼,却没多说,只拍了拍乘风的肩膀:“少废话,按规矩通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