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生得漂亮,说话的声音也好听,江康在跨院里见惯满脸皱纹的婆子仆妇,听着听着就想往她身边走,可刚走没两步,就被戴怀芹强抱起来。
“孩子别去!”
孟柔被吓了一大跳,彻底醒了。江康也被吓着,在戴怀芹怀里哇哇大哭。
戴氏忙着哄了几声十二郎,强笑着对孟柔说:“劳烦你前来看我,只是你也看见了,这……实在是不方便。”
说话时嘴唇都发着颤,目光也躲闪,压根不敢往她脸上落。
这是要送客?
孟柔茫然,她到底做了什么,竟能把戴娘子吓成这样?
屋子里孩子的哭声,女人的轻哄声,吵吵嚷嚷,乱七八糟。江铣自认已经忍耐到极限。既然戴怀芹这么说,他便也起身:“阿姨,我们就先告退……”
谁知戴氏猛然抬起头道:“五郎留步!我还有话没说完。”但怀里的江康又痛哭起来,她只能低头继续哄孩子。
江铣捏了捏眉心,见孟柔满脸无措,柔和声音道:“没事,你先回去吧。”
孟柔起先没动,等他又说了一遍,才茫然往外走。
心里还莫名有种欠愧感,就好像,当真是她把江康母子给吓成了这样。可她明明什么也没做。
她真有这么吓人?
糊里糊涂到了院门,看着前头岔道,脑子里更是一团浆糊。来时路上只顾着同江五说话,现下看着这一模一样的树,一模一样的花,她该往那条路上走啊?
他们是从西边来的,往西走,应当没错吧?
出门前扑好的妆也花了,高高的发髻直扯的脑袋往后仰,孟柔丧眉搭眼,提起裙摆顺着路往西走,石子路走了一圈又一圈,鬼打墙似的,怎么也绕不出去。
突然见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孟柔惊喜:“傲霜!”
傲霜挎着个篮子正在摘花,闻言回过头:“孟娘子安好。”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并肩走了。
孟柔不知道的是,她绕了一大圈,错打错着地到了跨院西边的花园里,也不知道两人说话时的身影,正透过花墙落入戴氏的眼中。
戴怀芹厌恶地别开眼,哄了一阵江康,把哭嚎累的孩子交给菩提带下去,指派仆婢们全都退得远远的。
等屋里只剩下母子二人,这才急匆匆道:“五郎,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竟把那样一个女人带进府里,任她招摇过市,你知不知道府里人都是怎么笑话你、笑话我的?!”
一个目不识丁的田舍妇,一朝鱼跃龙门,便要穿金戴银,处处耀武扬威。想到刚才她在自己院落里来来去去,如入无人之境的模样,戴怀芹恨得直欲吐血。
江铣深深皱起眉,耐着性子道:“阿孟在安宁县照顾我三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若不是得她照料,我也难有今日。”
孟柔不是所谓的“那样一个女人”。
掌心不由自主地抚上膝盖,今日他还能站起身,还能骑上战马立下功绩,离不开孟柔的努力。
江铣主动提起那三年,戴怀芹先是一惊,听完已是泪盈于睫。
“五郎,你还在怪我是不是?当年若不是没有母家可以倚仗,若不是我性子懦弱,或许你也不会受人算计,流落到那等地方去,还被逼着……”
“阿姨慎言。”江铣不耐烦地打断她,“当年之事已是朝廷公案,早有定论,多说无益。”
“若不是怨怪我,你为什么还要自污身份,和那种人纠缠在一块儿?”戴怀芹听出江铣对孟柔的回护,悚然一惊,“难道你、你……
“你竟是真把她当成妻子了?!”
江铣诧异地看着她。
“我出身士族,阿孟不过是个田舍庶人。从来士庶不婚,我怎会……”
他简直啼笑皆非。
“我怎会将她当作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