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身上还带着碎雪与山风的清凉的气息,语调却带着几分戏谑。
妄时静静地与她对视。
风长雪又将先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大人,可知玄门禁地里那副冰棺,装的是谁?”
他看着风长雪,沉默了片刻,缓缓回道:“或是故人。”
妄时长得很好看,禅定不动时仿若天外天里常年覆雪的雪松,只有那双长睫低垂的眼睛里透着些慈悲意味,此刻他目光沉沉不似玩笑。
若风长雪不是棺材里装的“故人”本尊,倒真叫他用这两个字糊弄过去了。
三百年前,她陨落于天劫时,妄时恐怕连经文上的字都认不全。
果然长得越好看就越会骗人,这和尚不老实,开口便妄语连篇。
“是么?”风长雪将身子撑起了些,指节轻轻叩着木鱼,咬着故人两个字,戏谑道:“大人先前为这位故人藏棺,现在又为故人诵经,想必私交甚笃。”
“有缘而来,无缘而去。”妄时语气平静无波,“或许连一句故人也是贫僧一厢情愿,她或已不记得我了。”
风长雪浅金色眼眸一弯,笑意盈盈,“大人纤尘不染之姿,过目难忘,怎么会有人不记得呢。”
对于这番堪称调侃的言论,妄时并没有当即回应。
一时间山中静谧,似乎只余下风长雪散漫的尾音和屋外长风过林。
少顷,妄时点头,“承施主吉言。”
讨好奉承之言行风长雪看过太多,客观来说,妄时的表现实在不像是有与她秉烛夜谈的兴趣,好在她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可惜。”风长雪将手中木鱼上挪开,“今夜山间只有你我,不论大师的经文为谁所念,恐怕都只能是空费一番心血了。”
月华透过悬窗洒落了进来,照在她肩膀和侧颜上,浅金色瞳孔因灵力充盈而愈发浅淡。
她似是随手,捏了一个诀飞向无边夜色之中,喟叹道,“大人,故人不在不如珍惜眼前。既然答应要渡我也尽心些,替我念念经好不好。”
口中说着是问句,竟直接阖上了眼,似乎是从来没考虑过对方会拒绝一般。
木鱼声重新响起在夜色中,往生经文换成了莲花妙法经。
妄时如同方才一样,动作姿势都没变,就好像从始至终不曾有访客,这陋室里也只有他一人。
他念得很轻,在室内几经回荡,某一瞬间似乎在呢喃耳语——风长雪十分受用,她重新运转经脉,在经文和木鱼声里,躁热感稍稍浮上来便会被安抚下去。
两者此消彼长,寰转不息。
再睁眼时,已然日上三竿。
这一觉风长雪睡得身轻体盈,甚是舒爽,推门而出时,还不忘客气道谢:“昨夜辛苦大人了。”
远处,刚刚迈出一条腿的大柱听言如遭雷劈,“啪”的一声将门重新阖上,差点夹到没来得及缩回来的脚。
大柱:应该不是我理解的那样吧?
小狸猫:喵喵喵?
不知何时出现的小童子故作老成,小团子一般的脸皱皱巴巴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