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下班时间,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开始收拾东西,旁边的几个同事跟我打了声招呼就走了,我也拎着包站起来,刚打完下班卡,陈女士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喂?”
“下班了?”
“嗯。”我想着陈女士也许还没看到我回过去的那条信息,正犹豫着要不要再问一次,就听到她说,“假请好了吧?你明天早点来接我,晚了检查会很多人。”
“……我哥呢?”
“什么你哥,你哥那工作忙得要命,哪里能走得开啊,你又不是不知道。”
“可是我也要上班……”
“周难知。”被家长喊过全名的都知道,这种时候最好是服软,否则后面一定会有无尽的教训和念叨。“你是不想陪我去医院,是吧?”
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没乘坐人满为患的电梯,而是从楼梯间走下去。“妈,这么多年,每次你生病,基本上都是我陪你去的。”
“对啊,所以这次也是你陪我去,有什么问题吗?”
“我只是觉得,你有时候也可以叫我哥陪你……”
“周难知,你不想陪我去你可以直说,我也不知道我费了这么多心思,原来是养出你这么一只白眼狼来。你哥的工作跟你的能比吗?他请假一天得扣多少钱啊,工作也会堆积,本来他身体就不好,你是还想让他继续受罪吗?就让你请假一天,是怎么你了?你小时候生病,难道我没照顾你吗?你的良心是喂狗了吗?”
我握紧手机,揉了揉鼻尖。
一直以来我都知道,在陈女士心里,我哥是更重要的。我也习惯了她的偏心和双标,同样的事,发生在我身上和发生在我哥身上,陈女士都会用全然不同的目光去看待。
就只是,我即将出嫁时,陈女士的不舍和愧疚都很明显,所以我还以为,我在她心里的位置,随着我的自我牺牲,稍微提高了一点点。
但是这通电话告诉我,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如果她真的足够在乎我,就不会总想着把我推出去,像销售商品一样,让我和别的Alpha见面。如果她真的足够在乎我,她就不会说这些难听的话来刺痛我。
她就是没有多在乎我而已。我不早都应该清楚了吗?
我带着晚餐,推开宋恒焉的病房门。因为不想让他察觉异样,所以来之前我提前找了个洗手间,洗了把脸,确保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神情是正常的,眼眶也没有发红了。
然而宋恒焉第一句话就是问我,“你怎么了?”
我从玻璃上看到自己的倒影,一切正常,看起来就只是上了一天班,前来病房里照料丈夫的Omega而已。
“没什么啊。”
宋恒焉示意我过去,等我走近,他就攥住了我的手。
明明受伤失血的人是他,但他的手比我还要温热,也不知道病人究竟是谁。
“可能在外面吹到风了。”我掩饰道。
宋恒焉紧握着我的手,过了片刻才说,“要是有不开心的事,你可以告诉我的。”
忍了一路的眼泪猝不及防就掉下来了,我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去擦。
“就只是,”宋恒焉身上的热量源源不断地通过掌心传递过来,让我的情绪也镇定了一些。“发现我妈真的没有很爱我,所以,有点伤心了。很好笑吧?我都这么大个人了……”
都这么大个人了,都早该对陈女士的偏心习以为常了,为什么还会突然难过呢,我自己都搞不懂了。
宋恒焉抓着我的手,很认真、郑重地回答我其实不算疑问的问题。
“不好笑。”他说。语气堪比在许下什么承诺。
“一点都不好笑。”
以前我这样半开玩笑地把伤心事和朋友说的时候,他们不知道怎么安慰,就哈哈几声,大家都笑一笑,这事就过去了,也没有觉得委屈到不能翻篇的程度。
可宋恒焉如此认真地回答,我反而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宋恒焉递了几张纸巾过来,我简单地擦了擦,才想起来在他面前倾诉我妈没有那么爱我简直像是往他的伤口上撒盐,明明他父母双亡了,他也未曾被他俩之中任何一个人爱过。
“对不起啊。”我一面狼狈地把纸巾团扔进垃圾篓,一面反思,“我也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突然一下就这么脆弱。”
宋恒焉抬手,示意我也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