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低头核对小票的时候,我已经把车停在了他后面一点的位置。他见过我载他的那部车,所以我开了另一部,车窗贴膜是单面可视,他从外面只能看到一片漆黑。
我原本没想要跟来。司机汇报得很紧凑,从对方那里获取实时讯息也足够了。
是父亲留下的某些东西,比如对妻子的疑心,在不遗余力地煽动我,由不得我继续坐在办公室里,毫无头绪地胡乱猜测。
跟过去看看吧。虽然周难知大概率不会,也从没有过,但万一呢?他的新欢是什么样的,值得他起一个大早,把自己打扮得这么漂亮,还要采购鲜花和礼物才能去赴约吗?
和他约会的人大概是没有时间观念,周难知在餐厅里独自坐了快一个小时,对方才来到。
看到周难知的母亲和哥哥出现在监控录像里的一瞬间,我如释重负。
餐厅经理有些不安,我在监控室坐了一个小时了,他们不知道我的用意是不是要让这家餐厅倒闭。我站起身时,空气瞬间松快了不少。
周千澍比周难知要敏锐得多,我选了二楼的一个角落的位置,确保我可以看到周难知,但是他们看不见我。
今天是周难知的母亲的生日。即使周难知低烧才退下没多久,即使他的母亲压根没有陪他到医院来,他也还是拿出很高涨的情绪,将花束和礼物献了过去。
周千澍自然也准备了礼物,和周难知相比,显得简单了许多。但是他们的母亲显然更喜欢那个简单的礼物,拿在手里好一阵感叹,直至菜上了都爱不释手。
而周难知精心挑选了半天的礼物和花束,就被她随意地搁在旁边的空位上,看起来更像是餐厅免费赠送的没什么可多说的礼品。
周难知还是笑着。要么就是他已经习惯了,要不就是今天毕竟是他母亲的生日,他不想扫兴。
他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天的针孔,被他用很小一块的创可贴遮了起来。在母亲的生日面前,这点病痛变得微不足道,没法被他拿来撒撒娇,讨要到一点宽慰或关心。
整顿饭,周难知都在强迫自己多吃点。他的胃口也不好,只是他要是表现出来,母亲准保会不高兴。
我坐在客人稀少的二楼,也吃起了午餐。
生日蛋糕是周难知提前和服务员说好的,吃饱了就端上来。大概是考虑到他母亲的喜好,蛋糕不算特别繁丽,图案简洁但大气,奶油在上面铺了薄薄一层,周围点缀着一圈草莓。
毫无疑问地,她母亲在吹灭蜡烛后,把大部分草莓分到了周千澍的碟子里。
在周家,这已经是再寻常不过的景象。周难知很安静地吃着蛋糕,对此毫无异议或怨言。
我想到他先前想吃蛋糕上的草莓都要看我眼色,生怕多吃一颗我就会对他发火的样子,对一旁大气不敢出的服务员招了招手。
五分钟过去,周难知面前凭空多了一大碟新鲜的草莓。餐厅经理训练有素,就算说着新编的胡话也能面不改色。
“我们餐厅最近在搞活动,凡是消费满500的都会赠送一碟水果,种类自选,我看这位女士的生日蛋糕上有草莓,猜想你们喜欢吃,就把水果种类换成了草莓。可以吗?”
周难知愣了一下,下意识转头环顾了一圈。我事先拿起菜单挡住了脸,坐的位置又隐蔽,还比他高了一层楼,他当然找不到。
意识到这也许就只是餐厅正巧在搞的活动后,周难知也没失望。周千澍早就放下了叉子,“我吃够了,剩下的你都吃完吧。”
那么大一碟,周难知也吃不完,吃了几颗后就用打包盒把剩下的装了起来。
明明隔得很远,我却可以清晰地感知到,他在这一刻是很开心的。
那种开心在一瞬间就感染了我。我起身离座,不再为难周围站着的一圈服务员了。小费被我放在餐巾纸上——说是小费,金额有点大过头了,即使是这么些人平分,每个人拿到的数额也胜过了一日的薪资。
服务员整齐划一地鞠躬,那句“欢迎下次再来”听得出是百分百诚心的。
周千澍回去上班了,还没找工作的周难知陪着他母亲在商场闲逛,手里始终握着那袋草莓。
我一路遥遥地跟着他,看他俯身帮母亲整理衣领,看他将母亲拉到镜子前,好一通赞美,又看他怕袋子互相撞击之下会压到草莓,始终坚持用另一只手单单拎着那袋草莓,不由得笑了一下。
周难知似有所感地转过头,我连忙敛住笑,躲到柱子后面。
要是他发现今天的惊喜并非从天而降的,而是我的手笔,要是他知道我冤魂不散地跟着他,恐怕一整天的好心情都会被毁坏掉。
我不想它毁坏掉。
作者有话说:
难知:*通过某种神秘力量实现了草莓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