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皇帝一怒之下,就将他夏言处死,家产抄没,子孙流放。
如今江南的事情要比当年夏言的问题还要严重,徐阶的心想不颤抖都难。
“记记得,老臣记得。”
徐阶忍住颤抖,声音更低了起来。
朱载坖看着徐阶这样,又宽慰道:“阁老不必紧张,孤就是随便聊聊。孤听说你还是夏言的弟子,此事是否属实?”
徐阶连忙道:“殿下明鉴,老臣并不是他的弟子,只是当初的时候和他有多些许来往,在加上后来严阁老当国,一帮不服严阁老的意气书生,为了对抗严阁老,才造谣说老臣是夏言的弟子,要继承夏言的衣钵,为天下读书人澄清玉宇。”
朱载坖恍然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呀。”
徐阶连忙又道:“正是如此,老臣乃是王阳明的再传弟子,是心学传人,和夏言绝无半分关连。”
朱载坖呵呵笑了一下,“原来是王守仁的再传弟子。孤近来无事,也翻看了一些王守仁弟子整理的《传习录》,确实有些门道,若当世可称圣人者,他应该是孔孟程朱之后,最有希望的那个。”
“但可惜此人过于清高孤傲,早年间又惜身爱誉,在陛下被朝野天下的士人以大礼仪围攻之时,竟不听诏,不愿为陛下尽心出力。不过陛下也不是一般之人,他也能理解王守仁的选择。”
“毕竟当时的天下大势,全在杨廷和父子手中,他们强迫陛下,朝野和当时世人也就人云亦云的强迫陛下。王守仁不敢在这种情况下冒天下之大不为,也是情有可原的。”
“所以陛下也不计前嫌,还帮他追认了正德朝时的功绩,赐封了他家世袭罔替的新建侯爵,可以说也算是对王守仁仁至义尽了。”
徐阶听着朱载坖的话,也羞愧的低头道:“老臣惭愧,老臣当年就曾被杨廷和等人迷惑,以为大礼仪之事,就该如杨廷和之流所言的那般,后来虽触怒于陛下,然陛下亦不计前嫌诏臣再回京师,后又委臣以重任,迁臣为国子监祭酒,礼部尚书,内阁大学士,以及现在的内阁首辅。”
“老臣现在想起这些陛下的恩典,老臣除了羞愧之外,只有以此残躯再报陛下和殿下的隆恩了。”
朱载坖又呵呵笑道:“阁老言重了,孤就是随便聊聊而已,并没有翻旧账的意思。况且陛下都不计较这些事情,孤怎么会去计较呢?”
徐阶听到朱载坖这句话后,也是连忙起身从椅子上下来,对着朱载坖深深一拜,“殿下隆恩深重,老臣无以回报。”
朱载坖伸手扶着徐阶,“阁老坐下说话,不用如此激动。”
接着朱载坖又道:“你可知严嵩严阁老现在正在何处?”
徐阶微微一愣,没想到朱载坖又提到了严嵩。
徐阶当然知道严嵩现在在哪了。
徐阶回道:“臣听闻严阁老现在在昌平一处叫做秦城的庄园内荣养晚年。”
朱载坖嗯道:“是的。现在严阁老正在秦城庄园荣养晚年,本来他是应该是儿孙绕膝,在江西老家享受天伦之乐。但可惜其子严世蕃狂悖不堪,不能体贴严阁老的晚年,竟做出了那么多人神共愤的恶事来。”
“让严家的门楣蒙羞,也让严阁老的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孤看着严阁老如此凄惨哀凉的晚景,也是心有不忍,所以才让人将他接到昌平的秦城庄园内荣养。”
徐阶听着这些话,也连忙道:“殿下恩德无限,给了严阁老最后的体面,老臣为严阁老向殿下谢恩。”
朱载坖摆摆手道:“不了不了,这恩就不用你来谢了。孤今日来找阁老,其实就是在思索如何给阁老一个最后的体面。”
徐阶心里咯噔了一声,该来的还是要来。
徐阶艰难的对着朱载坖一拜,“殿下,这些都是老臣咎由自取,现在还让殿下为老臣费心费力,老臣真是无以回报”
徐阶说着说着,也不由老泪纵横了起来,那可怜无助的样子,真是凄惨极了。
朱载坖叹息一声,又对着徐阶说道:“阁老放心去吧,徐家的罪孽,孤会酌情处理的。你放心孤不是让你像严阁老那般,经历一次老年丧子的哀痛。孤会对徐璠等人网开一面,给他们留下一条活路。”
徐阶听到这句话后,再也忍不住的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了朱载坖的跟前,呜呜的哭着,“谢殿下!老臣和徐家那么的罪孽,殿下都能如此宽宥,老臣羞愧难当,真是愧对殿下和陛下的信任。”
朱载坖又扶着徐阶起来,“好了好了,现在的事情都过去了。孤这次叫阁老过来,其实也是为了安一安阁老的心神,免得阁老在这最后一段的内阁时光里,还要患得患失,不能尽心于事。”
徐阶擦着眼泪又激动道:“殿下放心,老臣绝不会误了朝廷的正事。”
朱载坖微笑道:“如此甚好,阁老先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