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和鼻涕,又露出一个坚强的神情。
徐璠对着张居正道:“罪员徐璠拜见部堂,罪员有关于江南窝案的重要案情向部堂自首陈述,还请部堂明鉴!”
张居正看着跪在他面前的徐璠,又听着他说出的这句话,心里也是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口气。
他就怕徐璠还要负嵎顽抗,最终带着自己,带着徐家,又带着徐阶一起坠入万丈深渊!
张居正又拍了拍徐璠的肩膀,“阁老会为你骄傲的,我也会向你保证,我一定会尽全力向王爷、陛下陈情,保你不死!保徐家不灭!”
徐璠呜呜的又哭了起来,“谢谢你太岳。”
就在徐璠被张居正说服,主动投案的当日。
无锡顾家也迎来了一场巨变!
原本一如既往宁静的顾家祖宅,在这一刻突然就被大批的刑部衙差,以及从南京借调来的东厂番子团团包围住了。
此刻的顾家家主顾钧还正在后院的亭阁里面练字,上好的亳州狼毫在一张奢侈无比的李后主御用澄心堂宣纸上挥洒自如,并写下“淡泊明志”的四个大字。
“老爷出大事了!”
顾家的管家顾安惊慌失措的跑到了顾钧所在的亭阁外面,激动大叫了一声。
顾钧不悦的将手中的狼毫放在一旁有苏东坡题字的宋代徽砚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连一点静气都没有,还能成什么大事?”
顾安被顾钧训斥了这一句后,也立刻老实了下来,他站在亭阁外,羞愧的拜道:“老爷教训的是。”
顾钧看着顾安的认错态度,脸上也不由浮现出了一抹满意的笑容。
顾钧乃是御史顾云的胞弟,只不过他没有功名和官职在身,所以就留在了无锡老家,当起了富家翁,打理着顾家积累了好几代的庞大财富。
如今的顾钧也是什么都不缺,就喜欢这种读书人附庸风雅的调调。
而且为了满足这方面的心理需要,顾钧也是很舍得钱的。
像他用的笔墨纸砚等文房四宝,也都是很有来头的。
就比如这纸,就是当年李后主为藏宫廷书籍,命人在精制出来的澄心堂纸,这种纸有凝霜,自首至尾匀薄如一,深受李后主的推崇,并建堂藏之。
但毕竟时过境迁,当年李后主所造所藏的这批澄心堂纸,也成了传世稀少的绝品。可即便是如此,顾钧还是用得起,而且也敢愿意用。
由此可见,顾家的财富是何等的惊人?
如果让平常人家,哪怕是皇家听说了这种纸,估计都要珍藏起来,不舍得用。
可顾钧却不在乎,他就是要用最好的!
顾钧看着顾安依然还有些忍不住急躁的样子,于是乎也悠闲淡定的问了一声,“出什么事了?”
顾安连忙激动道:“老爷,不好了。咱家外面全是人,都把咱家前后左右围了起来!”
顾钧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由慌了起来。
但他还在努力的镇定着,“慌什么?是不是又是一帮刁民想要抗租抗贷?咱们顾家世代清白,收的租子,收的利息也是最少的,他们不思感念就罢了,怎么要又围着咱家?”
顾钧显然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以为围着他家的又是一帮交不起田租,还不起贷款的泥腿子,想要谈条件缓时间。
而对于这种事顾钧早就习惯了流程,那就是先稳住他们,而后收买分化其中的领头人,接着再利用顾家的权势,让官府捉拿刺头杀鸡儆猴,然后顾家再装模作样的免去三个月的租子或利息,这就算是万事大吉了。
所以,顾钧根本就不怕这帮刁民会真的冲进顾家!
“可是。可是可是这次不是刁民啊。是官府的人啊!”
顾安在外面又激动的喊了一声。
顾钧听到这句话后,手也忍不住的一抖,刚刚要提起的狼毫,一下子就在那张雪白昂贵的澄心堂纸上,拖出一道难看至极的墨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