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整整一天,林起云都在研读前任审计师传来的瑞禾酒业项目资料,为一天后和投资人见面洽谈做准备。
时针刚指向六点,唐然的电话打了进来。
“Evelyn!我把饭店地址发你了,你快点来哦!我就不和你一起,嘉木顺道来接我了。”
“嗯。”挂掉电话,林起云发出一声冗长的叹息,心情又坠到谷底。
到底是谁喜欢下班后去参加饭局啊!
她点开位置,是东三环的一家顶级私人会所,坐地铁过去要——
要两个小时!!
“华府会缦府宴”
牌匾仿照明清时期皇亲贵戚私人宅邸悬挂样式,整一圈的屋檐雕刻着蓝绿相间的龙纹,气派非常。
大门前两盏灯笼并不多亮。闹中取静,避世独立。
林起云低头,白色羽绒服搭牛仔裤。抬头,穿西装打领带戴白色手套的门童。
压下冒芽的怵意,她跟着优雅大方的服务员,穿过亭台水榭、假山池塘,七绕八绕进了一处位置极其私密隐蔽的大厅。
挑高少说抵得上五六层楼,推开一间名为“今朝醉”的包厢。
一时间,人声鼎沸。一场人人皆可肆意妄为的狂欢。
起哄声、嬉笑声、酒杯叮铃哐啷的碰撞声,气氛热烈得像要掀了屋顶去。
一切都笼罩在水晶吊灯暖融融的昏黄光晕下。
平时许多不敢冒头、百般压抑的东西在此般朦胧下都成了可被允许、可被接受。
即使场面凌乱,仍可一眼辨出这场酒局为何而设。
以正中背靠墙壁的主位为核心,捏着杯子排队敬酒的、巧舌如簧曲意逢迎的、拿自己开涮卖笑逗趣的……
不过都是为了讨主位上那位一点欢心。
林起云一时进退不得。包含唐然在内正对门坐的几位明明都已瞧见她,却也不给几句客套话留个台阶。
角落还剩个不起眼的位置,她硬着头皮默默移过去。
屁股还没落实,一道显然喝高了的尖利嗓音响起。
“呦!Evelyn,还以为是请不动你呢!大家方才……”他吊起眉梢,意味深长地瞅了眼主位的方向,
“方才还提到你呢!来这么晚,先自罚三杯给小陈总告个罪!”
席间热浪滚滚。
林起云缓缓褪下羽绒服,折好挂上椅背。
侧身时光晕笼上小半截越窑青釉般细腻伶仃的脖颈。头顶堆叠如墨如云般黑发,几缕从额前垂下,正勾在殷红冰冷的嘴角。
如顶头一盆冰水浇下,席间气氛顿时凉得只剩一点嘶嘶作响的小火星子。
尴尬的红晕彻底爬上施杰那张不怀好意的臭脸。其余人如梦初醒,纷纷开口替他解围,异口同声劝起酒来。
“你不给施杰面子,连小陈总面子都不给吗!”
“今天难得大家聚在一块,不喝就是不给所有人面子!”
边上大腹便便的中年男早眼疾手快地把酒倒好递过来。
一时间,众人的注意全聚焦她身上。
主位上那位一手晃着红酒杯,眼底噙着不怀好意的笑,仿佛面前是等了许久许久终于开演的一场大戏。
林起云接过酒杯,复又放下,在一众扫兴指责目光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抱歉,身体原因不能喝酒,以茶代酒敬各位一杯。”她起身仰头喝尽,一滴晶莹茶水顺着嘴角蜿蜒,直至隐没在起伏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