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高兴。”柯元空笃定道。
梁凛没说话,柯元空又问:“是公司发生什么事情了吗?”他只能想到这个。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很好奇么?”
“当然。”柯元空说完还点点头,表示自己好奇的程度。
“为什么好奇?”
柯元空难得愣了一下,眼珠子望地上扫了眼又不自然地摸摸脖子:“我们是朋友。”
“嗯。”梁凛声音很轻:“朋友。”
“什么?”柯元空没听清,下意识凑到梁凛面前,但梁凛这次也没有说他流氓色狼之类的话,只是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柯元空又愣了一下。
“你知道我今天在跟谁吃饭吗?”还没等柯元空说话,梁凛自问自答:“谈昊,还记得么?”
“……谈昊?”
“海岛那天碰上的高中同学。”梁凛提醒他。
柯元空心跳着。如果是平时的梁凛一定会发现,柯元空神色有些慌张,并非像说话时那样镇定,他追问道:“原来是他。你们说什么了吗?”
“他说你听到他朋友在骂养子的时候吓得连尿都出不来了。”
沉默。
“你怎么这么笨,连骂人也不会么?是不是我怎么欺负你,你都觉得没关系?”
柯元空温和地笑了笑:“怎么会这样想?”
他问梁凛:“你是因为这个不高兴吗?”如果是因为这个,柯元空松了口气。这在他能解决的范围之内,假如梁凛的低落是因为这个,那柯元空当然选择撒谎:“你不要想那么多。”
“所以你到现在还是选择骗我,是么。”
也再次选择让自己受伤。
“可是纠结这些好像也没有意义。”柯元空将浴室里的灯关掉一盏,想暗示梁凛先出去,无奈道:“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吧,好吗?”
灯光暗了下来,但不妨碍梁凛继续问:“你是真的不在乎么?”
是真的不在乎吗。是吗?
“你看。”梁凛今晚好像铁了心要让柯元空说实话,也把横在俩人之间的问题给说清楚:“从我们结婚到现在,这么久了。之前你不提,我也不提,我总以为时间长了就能忘记了。但不行。”
就像今天只是遇到谈昊,与过往有关的一切都会让他像惊弓之鸟。
柯元空望着梁凛,好几秒都没有说话。
为什么梁凛今晚如此执着?一开始柯元空只以为是遇上高中老同学所以梁凛会不可避免地回忆起往事,也就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执意出走的事情。但好像事情也许远远不止。
是梁凛发现了什么吗?
是他发现自己过分在意养子身份的事情了吗?
谈昊跟梁凛是怎样说的?
梁凛应该不会想到自己执意离开的理由,实际上也许任何人都想不到——当时梁凛不知道从哪天起就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模样,这让柯元空有些无法接受,而后来他就听见谈昊的朋友说了那些话。原来像谈昊梁凛这样的人,也许对待养子的态度都是如此。即使他们一同长大,可偶尔面对一些利益问题,并非能像自己想的那样坦然。
那是以亿为单位的价值,柯元空尝试着去理解。
原本柯元空并没有刻意放在心上,可有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梁叔叔开玩笑说自己和梁凛这么多年了像亲兄弟一样,如果柯元空愿意的话,将来把他户口迁到家里,故意逗梁凛说,他不愿意接管公司,就让柯元空继承。
那天梁凛直接重重放下碗筷,对着梁叔叔冷笑了声,说随便,最好让柯元空改姓。
柯元空心里很着急,他不明白这样明显的玩笑,梁凛怎么会当真。可好像就是那天起,梁凛对自己的态度就很奇怪。
但其实这个原因在很多人看起来都十分不能理解,可寄人篱下时,往往心思就像湖水。
一颗微小的石子投掷进去,岸边人通过泛起涟漪的大小来判断石子抛进去时的力度和湖水受到的冲击。但不是的。力度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无论多小的石子,一旦沉入湖水就永远长眠于湖底了。
小石子不断堆积堆积堆积,湖水就会上涨,但肉眼看不见水位的涨幅,而等肉眼真的能看见了,也就该决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