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濯耳尖霎时通红,带着几分破罐子破摔的委屈:“你靠得太近了,我……一句都没听清。”
刚才她那气息拂过耳边,他整个人都像是被点了穴道一般,僵在那里,脑子里只剩下几个念头在打转:她怎么靠得这般近?她今日这身玄色劲装,与我这月白长衫,站在一起倒也般配?她说话的声音,原来这般……这般好听……
陆云蔚一边暗骂这人不靠谱,一边只得再说一遍。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大孙便领着一班人马,呼啦啦地赶到了。陆云蔚早已绕着莲池仔细巡视了好几遍,水边哪些草石的痕迹显得不甚自然,哪处像是藏着机关,她都一一牢牢记在心中。
众人一到,她立刻分派人手,各司其职,取来长长的竹篙、特制的挠钩、结实的绳网等一应器具,开始对整个莲池,进行地毯式的“拉网清查”。
一时间,那沉寂了不知多少年的池底淤泥,尽数被翻了上来,好几个衙役都被熏得吐了出来。陆云蔚赶紧让人寻了些干净帕子,教他们用清水打湿了,捂住口鼻。
先前托词身子不适的许氏,此刻却又悄然出现在月洞门那边,远远地朝着这边张望。
忽然,一名正在池心用竹篙探查的衙役,像是碰到了什么硬物,猛地高声呼喊起来:“陆头儿!陆头儿!这边……这边水底下有发现!硬邦邦的,像是个大家伙!”
“就在这池子正当间儿,底下约莫一人多深的地方……死沉死沉的,像是个用大青石板砌成的大柜子还是石匣子之类的硬物,我用竹篙捣了捣,边上好像还有个铁环或是能扳动的把手?像是暗门、暗格的盖子,或是别的什么机关!”那衙役一边死死攥着手中的竹篙,一边气喘吁吁地大声回报。
“都别乱动,小心脚下!”陆云蔚心头猛地一跳,当机立断地喝道,“所有人,暂停动作!大孙,你水性最好,再辛苦你一趟,下去仔细探看,确认一下究竟是何物!其余人等,准备好绳索家伙,随时准备接应。”
大孙应得一声响亮,深吸一口气,褪去外衣,只着短褂,扑通一声便再次跃入浑浊的池水之中,迅速朝着那衙役所指的位置潜了下去。
水面之上,不时翻起一串串污浊的气泡。岸上的众人皆是屏息凝神,连老赵这等见惯了风浪的老江湖,此刻也紧张地盯着水面,大气不敢出。
时间一点一滴地在令人窒息的沉寂中缓缓流逝。底下状况不明,陆云蔚心中暗暗掐算着时辰,甚至都已做好了准备,倘若大孙再不上来,便要立刻派第二个人下去接应。
“陆头儿,找到了!”就在众人焦心似火之际,大孙的脑袋猛地从水下冒出来,他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污泥,“底下果然有个用大青石板做的能活动的暗门,像是个入口,我方才试着扳动了一下那个机关,它……它好像正在缓缓打开!”
陆云蔚心头狂跳不止,“里面有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莲池中央的水面,毫无征兆地开始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陆云蔚脸色一变,赶忙让人将大孙迅速拉离那片。
与此同时,一股比之前翻动淤泥时浓烈了数倍的腥臭味,猛地一下从水下喷涌而出。
“快……快看!水……水底下有东西……有东西要出来了!”一名眼尖的年轻衙役指着那处翻滚不休的水面,声音都吓得走了调。
紧接着,在一片咕嘟咕嘟的浑浊水泡中,一个黑影缓缓地浮出了水面,上面胡乱缠绕着不少东西,都是水下的泥藻。
有个胆大的衙役上去用竹篙拨了几下,众人这才发现,这黑影竟是一具早已被池水泡得肿胀变形、面目全非的尸骸。
有那胆小的衙役,甚至当场便软了腿。几个胆子稍大、经验也算老到的衙役,强忍着腹中翻江倒海的不适,合力将那具尸骸拖拽上了岸。
陆云蔚顾不得那臭气,立刻蹲下身子,仔细察看。只见那尸身虽然已经溃烂不堪,但从其穿着来看,和之前撞邪的几个人描述的一模一样。
深色绸衫,这是刘宏入殓时所穿的殓服。
“这不可能!”
许氏失声惊呼,几乎要不顾一切地扑上前来,却被身边的婆子死死拉住。她此刻脸上已无半分血色,眼神慌乱,嘴唇哆嗦着说道:“陆捕快,这……这尸身绝非我家大爷!他是由妾身亲手送殓入棺,怎会出现在这里!”
许氏这番说辞,别说陆云蔚将信将疑,便是她身边的下人们,也多认出这就是自家大爷,个个惊骇不已。
倘若这具泡得不成样子的尸骸当真不是刘宏,那么,此人又是谁?又为何会穿着刘宏的殓服?
只有一旁的周管家,此刻见到这具尸首,竟是如遭雷劈,抖着腿一步一步挪过来,反复地打量着。忽然,他惊恐地说:“是他……是他啊!是那个……那个前些时日投奔老太太……说是孙家远房堂亲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