吩咐了句“随意”,他便歪靠在座位上不动了,阖着眼打算缓一缓彻夜赶路的疲惫。
片刻,他又想起什么,稍稍转向一旁同伏晟谈天的镇北王李正宓,道:“阿慎怎么没到?”
李正宓赶忙起身,他其实也正纳闷,自己那败家玩意又疯去了何处,明明叮嘱过一定要早点来。
“臣管教无方,纵得犬子镇日胡作非为,但臣可以保证,这蠢东西再是不知天高地厚,也不敢目无君上。
“臣回去以后定打他一顿,带他到陛下面前认罪。”
萧入云浅淡一笑,觉得将这异姓王敲打够了,才悠悠开口,道:“镇北王言重了,阿慎无非是年少贪玩了些……”
说到这里,想起自己被树叶汁子弄脏的古籍,他不紧不慢补充一句:
“只不过,眼下阿慎年纪小,尚且不打紧,来日等他年长几岁,再想管教约束,怕是来不及……”
几不可闻一叹,点到为止。
李正宓老脸一红,已经不是打李慎一顿的问题了,他要抽死这小兔崽子。
宴过一半,守在远处的周悔开始着急,他看看天子的背影,再看看天子身旁的伏晟,一时间拿捏不准天子的心意。
是故,他平移向不远处与自己并肩侍立的御前女官,道:“你去。”
如意:“???”
周悔:“朱神医说了,陛下不能受累。”
如意面无表情,“周统领,你还是个男人吗?不,你还是个人吗?”
“……”憨厚老实周统领,自知理亏,心虚地低头。
如意翻个白眼,从宫人处接过一件氅衣,轻轻挨近,对闭目养神的天子道:“陛下,起风了,添件衣裳吧。”
萧入云睁开眼,扭头向后。
周悔东张西望,欲盖弥彰。
萧入云低眉一笑,对如意道:“可要朕替你报仇?”
如意:“现在就报成吗?”
萧入云点头起身,端起方才没动的酒,走向周悔。
周悔立即紧张起来。
“大统领,自罚一杯罢。”天子神情恬淡,待周悔双手接过玉杯,才不紧不慢道,“春风如意酒。”
一句话,说红了两个人。
“陛下!”如意又急又臊,“您怎可胡说八道。”
天子已自己披上氅衣远去,留下一个令人浮想联翩的背影。
周悔仰头一口闷了杯中酒,急急把杯子塞给如意,却不敢将人瞧上一眼。
他红着脸追上萧入云,“臣已按照陛下的吩咐,派人将小侯爷接回城,送回王府了。”
前头的天子没做声。
周悔揣摩君意:“要将伏先生请到您寝宫吗?”
萧入云步子略作停顿,举目望去,全天下最好的园林景致尽收此宫城,然而富丽繁华的背后,又藏有多少暗影,暗影中又有多少耳目和眼睛。
“改日再说,朕今日乏了。”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