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身上有一股劲儿,像是再艰苦的日子也能努力过的很好。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是村民口里愚笨木讷的性格。
白微澜感叹,“大伯母没问燕回怎么没回来,也没问你为什么来,这倒是活得比一般人通透。”
宴绯雪道,“大伯母没你想的那么复杂,她只是觉得每个人这样做都自己的道理,有时间好奇别人为什么这样,还不如在地里多扯几根杂草捉几个青虫。”
两人下山的时候是正午,日头暖烘烘的,山村间浮着的柔光掺杂着年节特有的悠闲惬意。
农户即使再忙再勤快,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初四,这几天是不会下田的。当然大伯母除外,她是脚一天不着泥土就心慌,只有摸着熟悉的刀柄、锄柄她才安心。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活法啊,旁人天天说大伯母像是老黄牛,说她只知道辛苦不知道享受,我看旁人未必懂大伯母的想法和乐趣。”
他们下山经过村子晒谷场,那里围着一堆人,说说笑笑磕着瓜子在石桌上玩纸牌。
白微澜来村里两三个月,还是第一次见村里人聚集在一起玩纸牌,过年一个个都有闲情消磨时间。
几个汉子在一起时不时哄笑,日头晒得身上发懒惬意,直到一旁插进来一个男人气氛变了。
众人看那男人来了都不笑了,但是那男人一心看纸牌,见众人不出牌,还顺手把纸牌抢了去,然后嘴里嚷嚷着我来我来。
男人高壮,皮肤晒的黝黑,此时一双眼满是贪婪的精光,一看就是犯了牌瘾眼里只有纸牌。
“哟,张老大,好几天没看见你出门嘞。”
旁人阴阳怪气的,但是裘桂香家男人完全没听出来,一心拾掇手里的牌面。
这张老二是出了名的好赌,年轻的时候去赌坊赌博差点输得人都回不来了。后来还是老娘逼他,要是再去赌坊,她就剁了自己的手。
只是人不去赌坊了,就在村里赌,裘桂香也管不住他。村里人都忙里忙外,平时凑不齐搭子,张老大就盯着天气,一下雨就挨家挨户敲门凑局。
但是人家一般除了年节,就算是下雨也安排有活计,哪有闲工夫搞这些。
村里一共出了两个远近闻名爱赌的,一个裘桂香家里的男人,一个李婶儿家的男人李老幺。
李老幺最近因为腿伤没出门,裘桂香男人张老二,则是出门万人嫌也消停了一段时间,只是大过年的,他还是没忍住牌瘾手心发痒。
他一来旁人都没有玩的心思了,张老二还急吼吼催促旁人快点出牌。
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都是默契的牌搭子,纷纷对付张老二一个人。
张老二一连输了好几把,还只当自己好久没摸牌,脸上横肉一笑又凶又憨,说自己等一会儿就会全部赢回来。
旁人都不说话,就看着他一个人笑。
这时候突然有人说,“张老二,我要是你早就休了裘桂香,这么狠毒歪心眼的女人,你一个大男人被连累的,背后不知道被人戳多少脊梁骨。”
张老二还没说话呢,由远而近传来裘桂香一声怒骂。
只见她手里拿着木棍,一脸怒气朝张老二赶来,“你要不要点脸面,一摸到牌,你脑子就被狗啃了啊,别人都不待见你,跑出来丢人现眼。”
众人都被裘桂香惊住了,看着扭打成团的两人,一时间都忘记了避让,和树头看热闹的矮脖子鸟一样歪头愣住了。
村里人谁不知道裘桂香虽然强势,但是也怕家里男人,就算是生病了还得爬起来给家里男人做饭。
这会儿就裘桂香这种撒手不管的架势,颇有一种破罐子破摔,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的冲劲儿。
两口子打的撕心裂肺,一群看热闹的没一个上去劝架。
背地作孽的人,谁看见了不烦不厌恶啊。
这大过年的,刚好贡献一点乐子消磨时间了。
今晚家家户户守岁,少不了念叨裘桂香一家子事。
白天晴朗,晚上冬月也清亮,天色暗淡下来,门口的大红春联尤为热闹,烟囱里也开始飘烟儿了。
村里守岁没有什么好玩好消磨时间的活动,一家人围着火炉磕着瓜子说着家长里短。
不爱说人家的就说自家计划开春后的农活,再回忆下今年年收了几百斤谷子又花了多少钱,送了多少人情还没收回来,接下来的人生还有几场大喜事要操持。
不过宴绯雪没这些习惯,对他来说,要不是陪着孩子们守岁,他一定早早睡去。
每年守岁的时候,他会拿着话本给孩子们讲故事,或者给孩子们买些小玩具自己一边玩。
半夜的时候煮一碗甜酒汤圆当做宵夜,在后院第一声鸡鸣啼叫后就代表新的一年来了。然后就可以打发孩子睡觉了。
只是今年明显会更加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