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一)
电闪雷鸣,响在一座城上空,将笼罩整座城的透明结界映得白中带亮。
城中妖怪最怕这种没来由的天雷,纷纷找地方躲避。
不知过了多久,城中才逐渐恢复平静。
城门突兀地响了一声,在雷电之后沉寂的街道显得格外清亮,漆黑沉重的大门开开一条缝儿。
街边一个老婆婆打扮的妖怪感念道:“可是百来年不曾有新人来了。”
话音落,门缝开得大了一些,从外迈进来一条蛤蟆腿。
众妖:“咦?”
接着整只蛤蟆迈了进来。
众妖:“噫——”
这只蛤蟆直立起来有成人膝盖那么高,戴一顶草帽,肩膀上挑根木棍,棍端挂着一只包裹,它亮着雪白肚皮大摇大摆走在路中间。
晃荡两下不放心回头,叫道:“公子。”
又一个身影出现在门口,门在他身后重重合上。
众妖:“哇!”
被唤作公子的那个人穿一身素衣广袖,颀长身躯盖在雪白狐裘之下,青丝垂至腰际,行走缓慢而神情冷峻,颇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距离感。
但是架不住他好看。
皮囊实在是好看,光是那双眸子,似盛了一泓清泉美酒,酒不醉人人先自己醉了。
一个看上去约莫只有五六岁的女娃娃拦住他的去路,从她占满半个脑袋的苔藓上来看,成精前应该是个盆景。
“哥哥,这个给你。”现从自己脑袋上薅下一朵花来,还带着露水,“哥哥,我叫卉卉,你叫什么呀?”
年轻人低头看她一眼。
小姑娘异于常人的大眼睛亮晶晶,新奇地仰头看自己,因为脑袋比身子大,树枝作成的小手颤巍巍举着一朵小花,十分费劲。
于是他就将那朵花接了过来,冷冰冰地道:“我叫秦艽。”
一人一蛤组合继续前行,秦艽总感觉有异样,低头,卉卉抱着他的小腿抱得很瓷实。
“哎呀公子,卉卉这是看上你啦,你初来乍到不晓得,我们这集市上谁收了卉卉的花,谁就要带卉卉回家过一夜。”旁边卖酒的狐妖娇媚一笑,“公子过来喝杯酒么?奴家请客。”
整个集市上的人都被狐妖的娇笑震惊,齐齐探头看,秦艽收到无数打量的目光,猪妖公鸡精蟋蟀怪,还有一条飞鱼鼓着腮帮子把自己吹成椭圆飘过来飘过去。
飘过来飘过去。
飘过……
秦艽一把拽住鱼尾巴。
还没说话,身边蛤蟆抱住了他另一条腿,它知道秦艽今天心情不好,怕他一个不高兴水淹全城,故而紧张兮兮。
秦艽好笑道:“你紧张什么,我今天不想杀生。”
这一笑可谓勾魂摄魄。
狐妖老板娘顿时捂住鼻孔一把扯住秦艽,将他按坐在店中最干净的一个座位上,身后五条尾巴一展,分别卷过四盘小菜和一坛酒,稳当摆在桌面,义薄云天,“你给姑奶奶喝!醉了姑奶奶要跟你上床!”
酒香四溢,看来狐妖是酿酒一把好手。
“……”秦艽道:“我不喝酒……”
还没说完,金蛤蟆已经跳上桌围着酒坛子转了好几圈,嗅嗅嗅,拍开泥封好奇地探头进去喝了一口,一对大眼顿时直了,一头跳进酒坛扎个猛子,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半个时辰后,秦艽从空了的酒坛中拎出一只喷着酒气的金蛤蟆。
它四仰八叉躺在桌上,拍着肚皮,幸福地道:“嗝——”
秦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