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啊,一个人真正幸福的时候,会想做什么呢?
是忍不住地笑出声?还是悄悄地红了眼眶?
阿浅其实不知道答案。
她现在的心情很复杂。复杂得像海面上那些看似平静、却在深处翻涌的潮流。
一方面,她真的很感动。感动于这一艘船上的所有人,为她做下的那些温暖又隆重的事。灯光、蛋糕、笑声、花朵,还有那句“欢迎回家”——仿佛世界从未这么温柔过地拥抱她。
可另一方面,她心里又忍不住泛起一层模糊的涟漪。像是在问:这一切,是真的吗?这份快乐,会一直在吗?如果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其实是个麻烦的、古怪的、不合群的存在,会不会……又被丢掉呢?
如果有一天,这些笑容不见了呢?如果有一天,她又一个人了呢?
她知道,这样的怀疑是不该有的。可她不是不愿意相信,是太怕失去。
因为,真正被接纳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比想象中更渴望归属。而这份归属,就像漂浮在海面上的一艘船,眼前虽明亮温暖,心底却还有一处黑暗的角落始终未被照亮。
那是一块她自己也说不清的空白。
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是记忆的缺失?是世界的排斥?还是自己从一开始就不属于这里?
“如果快乐是可以保存的东西就好了。”她想。
——
宴会已至尾声,夜色温柔地罩住整艘白鲸号。彩灯还亮着,但大部分人早已醉倒在甲板上,有人抱着酒坛梦话连篇,有人甚至还在嘴里念着“阿浅小天使”,嘴角带笑,四仰八叉地瘫成一地海贼花卷。
马尔科一边叹气,一边蹲下来,动作娴熟地往乔兹身上盖了条毯子,又给萨奇的脚边塞了个热水袋。
“真是的……晚上还是有些微凉的,就这么躺在甲板上怎么可以呢?”他小声念叨着,语气标准“男妈妈”上线,“等下要是感冒了,又来找我看病……”
——太好了!是男妈妈!我们有救了!
不远处的以藏倚在栏杆边,酒喝得刚刚好,脸颊泛着淡红。他一边看着马尔科忙碌,一边嘴角噙着笑。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他眨了下眼,语气里透着揶揄,“是大家都知道你会一一给他们盖被子,所以才肆无忌惮地躺着不动?”
马尔科动作一顿,转头看他一眼,神情里有点“我明明是医生却总被当保姆”的认命感。
“……你也这么觉得啊。”
以藏耸肩,举起手中空酒杯示意一下,慢悠悠地说道:“因为知道你爱他们啊。”
马尔科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抹无奈的笑。他没有反驳。
夜风拂过,泡泡从还未关闭的泡泡机里缓缓升起,在星光下泛出梦幻的光芒。
“说起来,也不知道阿浅睡了没有。”以藏忽然低声道。
马尔科站起身,顺手替最近睡相极差的那缪尔扯了扯被角:“希望她睡得安心。”
“嗯。”以藏轻声应了,抬头望向夜空。
——
阿浅早早就被马尔科送回了房间。
她窝在软软的被子里,怀里还抱着那只泡着金鱼的小罐子。窗台上挂着风铃,轻轻摇晃。夜灯亮着,是她自己涂的颜色——柔软的蓝,像浅海里打着卷的浪花。
她以为,今晚应该能睡得很安稳。
毕竟今天,她被全船人接纳了。她拥有了属于自己的蛋糕、灯光、花,还有那么多双为她亮起来的眼睛。
她是“妹妹”。
是有人要保护的对象。
她闭上眼,安心地将脸埋进被子里。
她没想到,梦来得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