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打定了主意要让她成为自己的手下败将。
终于,当他将手边的《伏魔经》读到三分之二处时,灵秋站到了他面前。
不幸的是,他成了她的手下败将,幸运的是,她似乎并不记得他。
祁素商暗自下定决心,下一场定要反败为胜,再不济也要同她打成平手,然后堂堂正正地走到她面前,主动表明身份,借答谢她的名义与之结交亲近。
他未料到,这决心一下便是二十一场对弈。
第二十一次败在灵秋手下后,祁素商再也坐不住了,他鼓起勇气,主动向她递出结交的橄榄枝,却被她毫不留情地忽略拒绝。
她不记得胥阳山上被她救下的灵剑门少主,更不在乎擂台上的手下败将。
祁素商真的很生气,但更多的是一种几乎从未体会过的挫败感,在心头累积,堆叠。
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胥阳山下,只能远远看着她的日子,煎熬至极。
这份难耐的情绪持续了好几个月,厚厚的札记又平添几页幽怨心事,直到门中来信通知他不必再战。第二年,他便同北方的世家子弟一起入了太霄辰宫内门。
同一年,灵秋参与水境试炼,击杀千年蛟,震惊世人。从那之后从多如牛毛的百年天才中一跃而出,成了人人交口称赞的古今第一天资。
他和她不是难分上下,而是从始至终泾渭分明。
太霄辰宫招收了一批世家子弟,需要有人跟在他们身边。说好听了是协助伴读,说难听点就是时刻监视。
这样的人自然不受欢迎。
祁素商明白自己的命运,从进入太霄辰宫的第一天起,他便自觉地咽下苦果,蹉跎数载,也在这些眼高于顶的世家子弟面前成为了说一不二的大师兄。
日子比刚开始时好过了许多,这些年他辛苦挨过来,沉默不语,只是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夜晚会想起曾经作为灵剑门少主的时光,回想起当年胥阳山上意气风发之时的惊鸿一面。
每到这时,他便翻出札记,添上几句回忆。润色描摹,也成了厚厚的一卷。因常年频繁的翻动摩挲,札记边缘都有些微卷。
祁素商一向看重这本札记,随身携带,然而此刻,他所珍视的心事却摊开在了一个陌生人眼前。
云靖将遗落在地上的札记捡起来,长睫倾覆,垂眸翻看,指腹划过柔软的纸页,指尖却因过度用力泛白。
他与灵秋错过的那几年尽数记录在这本札记中,与另一个人的少年心事并排而列。
云靖失魂落魄地站在灯下,一遍遍翻看那几页,像极了故意找不痛快,却又迟迟舍不得放开。
别人笔下的她如此鲜活,那些逍遥派事无巨细的生活他此生从未见过,也再不可能得见。
云靖心中涌起一股不平。
她总是如此轻易便惹人心动,而他呢?满腔炽热,明珠暗投。
想必今晚所说同生共死的话在她那里不过是他作为仆从表示忠心罢!
当初答应灵秋的本意只为有机会能与她常常接触,如今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是真心实意、真情实感地把他当仆人,连在外人面前介绍也不需要的仆人!
一腔幽怨心绪无从倾诉,云靖手握札记,沉默不语。薄薄纸页上的字字句句都像是针,一下一下,把他钉进活地狱里。
从未有人告诉过他终于见到她的日子比等待她的日子更难熬,生也不能,死也不甘。
想到方才灵秋与祁素商笑着交谈的模样,云靖整个人一顿,看向手中札记的目光顿时沉沉。
她喜欢这个人吗?他们很熟吗?难道除了札记里写的,他们还有别的交集?进了太霄辰宫,这个人不就更好接近她了?
绝对不行!
当天晚上,他顶着银霜楼众人复杂的目光,将札记揣了回去,摊开在桌面上,将其中记录灵秋日常的语段整段誊抄下来,然后颇为嫌弃地将整本札记一甩甩出千里远。
“凭你也敢觊觎她?做梦!”
直到札记化作一个小点彻底消失在夜色中,云靖才如释重负地拍拍手。
他一转头,正巧对上于风的大脸。
于风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家师弟,道:“师父找你。”
云靖有些莫名。
从小到大,父亲一贯很少找他单独叙话。
父子俩相见,相对无言,云正沉默良久,缓步上前,将一枚淡金色的丹药放到他面前。
谁能想到,堂堂的银霜楼少楼主竟然在外面给人家卖身为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