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
陈砚南看她样子就知道多半是记不住,他往前倾,阴影也一块儿压下来,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保持联系知道吗?”
秦芷越来越习惯这种距离,心脏悄然跳动,她认真点头说好。
高铁的时间是在早上八点,她背着黑色书包只身到火车站,她认真看过车次,盯着站内滚动的列车时刻表,满怀期待地等到检票时间。
秦芷没有告诉廖明珠。
一方面是想要给她惊喜。
另一方面是怕得到预期外的答案,她会丧失所有勇气而妥协。
她已经两年没见过妈妈,她很想念她。
廖明珠给的地址不在深市内,是在旁边的小城市,她下高铁后,又辗转坐上大巴,大巴摇摇晃晃,她趴在玻璃窗,打量着新鲜陌生的城市景色。
下大巴,有招揽客人的黑车与旅馆。
秦芷听不懂他们说的话,只懵懵懂懂地摆手示意她不需要。
几经辗转颠簸,秦芷顶着烈日找到地址。
那是家便利店,是廖明珠工作的地方,也是她拍过照片里的一角。
一瞬间,所有的辛苦都变得值得。
秦芷抓紧书包肩带,她深呼吸,两年来做梦都想来的地方,真到这里,她反而忐忑不安。
看到自己突然出现,她会不会感到惊喜,还是会皱眉问自己来之前怎么不打声招呼。
怀揣着复杂情绪,秦芷抬腿往前走。
店前有人出现,穿着宽松的T恤短裤,踩着人字拖,一手撑着腰,一手拿着吃过的外卖盒,她走出来,将外卖盒扔进店旁的垃圾桶,跟店外的人打招呼聊天。
秦芷骤然停步,日光爆裂无声,明晃晃照在她的头顶,她感觉到目眩头晕以及恶心。
那是,廖明珠。
是她妈妈。
廖明珠走路的姿势有些吃力,腹部高高隆起,站立的时候需要托着沉甸甸的肚子。
她剪掉那头她曾引人为傲的乌黑卷发,取而代之的是,到耳边有些卷曲的短发,皮肤晒成小麦色,跟秦芷记忆里的,是两个人。
廖明珠没有提过她怀孕的事。
那句想让她放假来玩,对廖明珠而言,是无足轻重,随口而出的客套,却是她跨越千里也想完成的承诺。
秦芷不知道在外面站多久。
廖明珠早已经进去。
没多久,一个男人扛着水桶走进去,很久都没出来。
秦芷感觉自己是条脱水的鱼,在高温烘烤下,水分一点点从身体里剥离,整个过程是寂静的,她睁着毫无生气的发白的鱼眼睛,蜷缩的不仅仅是每一寸皮肉。
她没有走过去,没有踏入那间便利店,她转过身,循着来时的路回去。
她像幽魂,穿梭在人来人往中。
秦芷一遍遍回想,自己是不是错过某些信息,比如她曾经跟自己隐晦提过,她已经组建新的家庭,即将拥有一个新的小孩。
但没有,一点没有。
秦芷是坐在大巴车上时收到陈砚南的消息,他问她有没有到,见到人了吗?
她木然地回:「见到了。」
几分钟后陈砚南问:「明天回吗?」
秦芷单手托着脸,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回一个不字后匆匆地摁灭手机。
眼泪一直往外掉,眼睛像是失控坏掉的仪器,开关失效,她不停地去抹掉,到最后发现是徒然,整张脸被泪水浸湿。
海风从车窗里灌入,潮湿里是苦涩的海盐气息。
秦芷哭了一路,没有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