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还在医院里躺着,一天不醒一天就安危难料,你能不能稍微懂点事?”纪明越身上的白衬衫松了领扣,领带扯得歪扭,一张俊容尽显疲态,“纪望秋,你今年十九了,多为这个家考虑可以吗。”
“我靠,都说了我只是染个头,至于上升到这个高度吗?我没去医院看望过?难道我染回来爸爸就能病中惊坐起了?我总得继续我的生活吧?”纪望秋顶着一头睡乱的粉发抓狂,“那你呢,你彻夜不归就叫成熟了?”
“我是去嫖还是去赌了?我没猝死在办公室你就该偷笑了!”纪明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纪望秋,你自个好好想想吧。”
说完,他捞起沙发上的外套大步离开屋子,不多时,外面响起车子远去的声音。
纪望秋抓着睡衣下摆孤零零站在客厅中央,直到保姆试探性喊了下他的小名,他摆摆手,拖着步子朝楼上走。
才走一半,纪望秋在楼梯中段停下,抬头看向立在楼梯口的戚缈。
“小管家……”纪望秋开口,闷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
戚缈盯着他微红的脸:“你发烧了。”
应该是昨天穿太少着凉了,纪望秋笑了下:“是啊,我活该的。”
戚缈没说什么,转身去拿体温计,又忙前忙后联系家庭医生、帮纪望秋向导员请假、让厨子做营养早餐,等一切安顿下来,他守在床边琢磨这会该回学校上课还是留在这里陪纪望秋时,蜷在被子里的人睁开眼:“我哥说行桨遇上了点困难。”
戚缈握紧手机,像是这样就能把偷偷放进收藏夹的网址掩在手心。
“据说现在有人愿意帮行桨渡过难关,我哥计划约对方出来见面细谈,还说要带上我,那套定制的衣服原来就是为了陪他面谈准备的。”纪望秋向戚缈倾诉着,“以往公司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啊,我顶多在举办晚宴什么的凑个乐子,也不知道这次干嘛非要捎带上我,还数落我这头发不合礼节。”
“对方是什么身份?”戚缈问。
“不知道。”纪望秋似乎也不关心,“其实我没想跟我哥吵架的,我知道他很辛苦。”
跟纪明越不太相熟,戚缈对此无法做出评价,只好保持沉默。
纪望秋挨着枕头闭上眼:“你去上课吧。”
考虑到要帮纪望秋做课堂笔记,最后戚缈还是决定回学校上课,临走前掏了掏衣兜,没忍住往里面添补了几颗椰子糖,不明缘由地,他总觉得揣着这几个糖果,心里就踏实一些。
纪望秋一连请了三天假,戚缈便形影单只地上了三天课,借着在学校食堂吃过晚饭再回去的借口,每天放学都雷打不动绕到静晖路13号等上一刻钟,但都没再遇见过那辆改装抢眼的车子。
狭窄的老街里,那个被赋予独属编号的车位始终空着,而他的手机静悄悄的,或许那位不知姓名的男士跟不记得他们的第一面一样,也忘了思考所谓的不破坏秩序的方法。
剥了颗糖含嘴里,戚缈驱车离开,只能放任这桩人情持续性地压在心头。
周五这天没课,但由于手里有份庄教授前几天布置下来的作业,今天是上交的最后期限,戚缈还得额外跑一趟学校,意外的是纪望秋在请假的日子里也独立完成了这份作业。
“别这么看我啊小管家。”纪望秋病好后又恢复成生龙活虎的样子,正坐在飘窗上研究新买的电吉他,“主要是怕庄教授记仇给我哥打小报告,那我不成腹背受敌了嘛。”
“纪先生暂时应该没空管这些,”戚缈翻了翻纪望秋的作业确认没漏题,跟自己的那份叠一起塞书包里,“他有两天没回来了。”
纪望秋静了会,埋头继续给吉他贴贴纸:“我决定陪他去商谈了。”
戚缈一愣:“什么时候?”
“下周一晚上吧,估计。”
“那你……”戚缈看着纪望秋的发顶,今天没有阳光,那抹浅粉似乎变得没那么明媚,“会把头发染回来吗?”
“染个鬼。”纪望秋一副能答应他哥就很给面子的态度,“粉红也是红,就当助力他鸿运当头了。”
开车回学校的路上,戚缈脑中不断循环着纪望秋恣意任性的回答,换作他自己,大概只会唯命是从。
转而又想,他没有那样的身世,本就不必要多余做选择。
停车场跟办公楼有段距离,戚缈下车后走到半途才察觉远处的天边压了层乌云。出门前没看气象预报,今日是否降雨还未知,他抓着书包带子忖度了下,交个作业不会耽误太久,省得回车上拿伞了。
庄意泓的办公室门留了道缝,戚缈轻叩两下,得到回应后推门进去,直线朝办公桌的方向走,边低头拽过背后的书包:“庄教授,我过来交作业……”
办公桌上的书籍和文件夹一向撂得比台式电脑还高,戚缈走近了才发现被遮挡在后的座位是空的,他登时收住尾音,掏出作业的手也顿在半空。
“这里。”
身后传来庄意泓带笑的提醒,戚缈回过头,对方正跷腿坐在门边的沙发上,沙发另一端穿石墨色长风衣的男人则欠身端过茶几上的杯子,如果戚缈没看错,他应该是在借喝茶的动作掩下嘴边很淡的一丝笑意。
很顾人感受的行为,戚缈却倍感难堪,不明白为什么每次出糗都碰巧是在这个人面前。
“作业放桌面就行。”庄意泓指了指办公桌,刚好来电铃响,他摸出手机朝边上的人示意了下,接起电话就走了出去。
办公室里一时寂静,戚缈搁下作业,指甲无意识地剐蹭两下书包带子,想了想还是挪到沙发旁。
思及面前人可能也是本校教职员,戚缈甚至带上了尊称:“先生,您怎么不联系我?”
每次都会被戚缈的措词惊诧到,蒋鸷看着他一身卫衣牛仔裤、书包背得端正十足好好学生的打扮,视线从戚缈捧着的手机移到他神情恳切的脸上,问:“你一直在等我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