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听她的叨念了。
寄居篱下的这些年,戚缈受尽差遣,这个阿姨是少有把他和纪望秋同等看待的,有时戚缈透过她的眼睛,就像是望见了哪张记不清的面容,他尝试过静心回忆,可一深思就神经剧痛。
“我没什么事,阿姨。”戚缈暗自对纪望秋道了句“对不起”,尽管陈述的也是事实不假,“纪少爷伤得严重些,天天卧床不起,我想着把这个带过去,他能开心一些。”
临分别,戚缈叮嘱她别跟纪明越提起今天的事,说纪先生为公司的事劳心费力,别再让他另外挂心。
回程半途,雨就追来了,下车时戚缈单手撑开伞,但为了护着怀里的吉他,仍是不可避免地湿了满背。
滚雷盖过兜里手机的振响,戚缈收了伞进入电梯,用袖子没被雨打湿的位置擦拭琴盒上的水珠。
独户的电梯运速很快,梯门开启时戚缈刚把伞挪了个手,用另一边的干净袖子继续擦琴盒,头也没抬地拐步朝户门方向走,才走出两步,他骤然刹停。
戚缈回过身,蒋鸷正伫立于电梯前室的窗旁,因雷雨天提前降临的暮色同时落入他眼神。
天气热起来后,公馆内部的空调系统就调低了温度,戚缈湿透的双肩后背被凉风一扑,冷得他打了个寒颤,说起话来像是含了怯意:“你怎么站在这里?”
“看你。”蒋鸷熄掉手机收进口袋,提步走到戚缈身后伸手触向他后心,“戚缈,你爱淋雨的习惯什么时候能改改?”
“我带伞了的。”戚缈一手抓伞一手拎琴盒,跑到窗前歪过身子朝外张望,“这里不是只能看到湖景吗,公馆入口在另一边,怎么能看到我呢。”
蒋鸷没理会他后半句,扣住戚缈的臂弯把人勾回来,先拿下他湿淋淋的折叠伞扔到墙边的置物架上,再拎走他沉甸甸的琴盒:“你带的伞挡你自己身上了吗?”
“吉他更贵重。”戚缈的双手得了空便去按门锁密码,“我让纪家的保姆帮我带出来的,纪少爷整天没精打采,看到这个不知道能不能高兴起来。”
沾了水的手指没法让机器精准识别触碰,戚缈低着头擦了擦手,重新输入,无知无觉自己洇湿的燕麦色衬衫黏在后背时,在明光照射下如同将整片皮肤毫无遮掩地暴露在蒋鸷的眼皮底下。
蒋鸷垂睫盯着戚缈的后领下方,这时候该夸戚缈一句“有进步”的,起码这次不再是自弃般的说“我不重要”。
对着这身湿衣却实在夸不出来,更想问问戚缈什么时候能顾念自己多过顾念身边的所有人。
转而又暗怨冬天溜得太快,天寒时他总候着哪天升温能看到不再被厚实衣衫包裹的戚缈,现在彼此都仅着单衣,他却惦记冷冬的大衣,可以及时地带着他的体温披在戚缈哆嗦的双肩。
“这就是你在手机里说要忙的事。”蒋鸷从戚缈的后领移开视线,攀高一些定在对方的眉尾,“戚缈,你已经不在纪家了。”
“我知道。”戚缈终于打开了门,回头冲蒋鸷弯眼,“我在你家嘛。”
这一句蒋鸷也想反驳,不等他开口,戚缈就先夺过他手里的琴盒,先一步进了屋朝纪望秋的卧室里钻。
高空劈下闪电白光,蒋鸷按遥控合上窗帘,将室内温度调高,又拨通公馆餐厅的送餐电话报了七八道菜名。
做完这一切,纪望秋的卧室还没见人影晃出来,蒋鸷调完温度又嫌热,抽去领带随手对折两下握在掌中,靠在立柜旁低头看手机。
界面上实时追踪的红点就停留在粼湖公馆,距离他不到三十米,蒋鸷退出软件,切换至聊天界面给那七颗猫头发了条消息。
没多久,戚缈终于舍得出来,挨到他面前小声报喜:“纪少爷总算肯挪地方了,抱着吉他从床上挪到了窗边。”
蒋鸷收起手机:“进去这么久,我以为你还得顺便哄他睡觉。”
“才六点多,还没到他睡觉的点。”戚缈一嘴快便不打自招,“如果晚些时候这雨还没停,我确实得上他屋里陪他睡,他打小就怕这种天气。”
蒋鸷也就随口一讽,没想到戚缈还真身兼要职,保镖司机厨子侍茄师他都能理解,陪睡又算什么?
戚缈滞后地意识到引火烧身,虽然自认这没什么不可告人,可直觉这件事会让蒋鸷心情不悦。
他拽了拽从蒋鸷掌心垂落的领带,转移了话题:“这次过来怎么把领带解了,今晚要在这里过夜吗?”
“是啊。”室外电闪雷鸣,蒋鸷云淡风轻,“毕竟如果晚些时候这雨还没停,我不太方便走。”
握住对折的领带,蒋鸷甩臂朝戚缈大腿上一抽,模拟今晚计划的手劲:“戚缈,去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