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起身,他压下无线会议麦,三言两语宣布完会议合法性,再放慢语速,宣读执锐资本收购行桨集团的方案,言之有序,字字清晰,可每投下一句话,纪明越的脸色就暗沉一分,等到蒋鸷宣读完毕,他寒声反对:“我不同意。”
意料之中,毕竟豁出所有争夺而来的东西,才据为己有那么短暂的时间,怎舍得拱手让人,蒋鸷理解地笑笑,抬抬手掌:“纪总有权提出质询。”
纪明越目光阴戾:“蒋生提出的收购方案是短期内制定的吗?如果是,会不会存在虚张声势纸上谈兵的可能?如果不是,说明蒋生早有计划,那和前两日在家父灵堂上、在众多宾客面前说的岂不相悖?”
他摔出手机,里面视频外放,经由会议麦成倍扩大音量,传遍室内每个角落,是蒋鸷当时的嗓音——“如果纪总能力配位,怕什么我图谋不轨?凭什么怀疑我动机不纯?”
这是不知被谁传上网的录像,纪明越按下暂停,冷笑道:“说得冠冕堂皇,蒋生这种嘴上一套背后一套的做法,怎么让支持你的股东们信服?”
“敢问哪里冠冕堂皇?”蒋鸷又靠到了椅背上,即便不用麦也铿锵有力,“请纪总别忽略‘能力配位’的前提,据我观察,纪总继任后便表现不佳,战略方向严重失误,业务重心盲目转移,公司业绩长期低迷,管理内部腐败不堪,拎出哪一点都让股东们大失所望。”
他握着激光翻页笔对着投影一按,提前整理的数据赫然在目:“上一季度稍有回温全靠执锐带头全方位注资才力挽狂澜,可惜纪总,投资方不是你亲爹亲娘,没理由无下限地哺育一个长不大的孩子,我们要的是资金增值,要的是风险控制。”
此话戳中在座股东的心声,会议室里泛起议论的声浪,蒋鸷没停,继续道:“再者,行桨过于高度集权,这种治理结构在当今已经落后,掌权人一出问题,整个企业就备受冲击,前董事长车祸一事就初见端倪,你仍不打算加强企业韧性,再这样任其发展,你拿什么赔我们?”
眼见着纪明越脖颈暴起青筋正要发作,蒋鸷单手支着下颌,右手转了下激光笔,脸上笑意不减:“最后,如果纪总还要坚持反对,要不先看完这段录像。”
他抬手对着大屏几番操作,众人的目光顺着移过去,触及镜头当中那张变化巨大的脸,会议室里顿时炸开了锅。
是从出意外后到去世前一直不见踪影的纪向桐!
纪向桐躺在病床上,病体肉眼可见的虚弱,一个衣冠整洁的男人站在床畔,很贴心地微微俯身:“纪董您好,我是蒋先生的助理,关于您的诉求,执锐资本已经收到了,请问您现在方便签字吗?”
纪向桐半张着嘴发出很模糊的单音节,眼睛直盯着自己下身的方向,像是在发出什么请求,谈助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关切道:“哦,被子乱了,我帮您盖一下,您先拿着协议。”
镜头范围有限,谈助把手中的一份文件递给纪向桐后就走出了取景画面外,纪向桐还是盯着那个方向,没两秒就颤着手摘下文件夹的签字笔在右下角划拉几下,随后谈助又回到画面中,接过了他签好字的协议。
视频结束,蒋鸷拿起桌上的文件:“这份股权转让协议就在我手里,纪总,要亲自过目吗?”
“你……”纪明越不敢置信地瞪向笑得如沐春风的蒋鸷,噌地站起来,怒目切齿地指着他,“是你!是你搞的鬼!”
亏他还一直怀疑自己那傻到家的废物弟弟,纪明越一改往日敬重信任的态度,含血喷人道:“c你妈你真能装啊蒋鸷!垃圾袋转世吗你那么能装,有胆你把你做的事抖出来!谁他妈敢跟你凑一桌啊!”
火冒三丈,他抄起桌上的会议麦扬手就要往蒋鸷头上砸,坐得近的几位股东纷纷起身要拦,戚缈已经遑急地离了座,只是还没跨出步子,蒋鸷就抬手挡下了纪明越的攻击。
“纪总,你手机响。”
“对,元秘书的电话。”有个股东把振动的手机递出去,“别冲动纪总,先接电话。”
另一个股东趁势把他手里的麦抽出来,纪明越看了眼屏幕,喘着气接过手机按下接听:“喂。”
元秘书清冷的嗓音从听筒里钻进他耳里:“认输吧。”
纪明越瞳孔微震:“什么?”
“我说——认输,投降,别挣扎了。”元秘书说,“我在北蚺山,你也不想我大清早打扰甄女士吧,昨晚给你甩鞭子你可爽了,不知道甄女士瞧见照片了会怎么样。”
“……”纪明越喉咙干涩,“你怎么也这样。”
没等到那边的回答,这时会议室门被敲响,记录员拉开门,走进来穿制服的一男一女。
其中一人礼貌地冲纪明越点点头,出示工作证道:“纪先生你好,我们是白昙公安局的警察,现在怀疑你与一起发生在去年的交通案件存在关联,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