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即刻像个小鹌鹑被点住了穴位傻傻地站在那儿,瞥到一侧坐在竹椅上戴着口罩的章榕会,与他露出的平静双目对视的瞬间,有些闪烁地飞速地移开了。
两人虽然没什么交情,但是几次私下里的相处还算可以,也不至于是这样招呼都不打的关系。
他微微皱着眉,总不会以为自己戴着口罩,是嗓子哑了,不便说话?
杭老师捧着茶杯吃着热腾腾的糕点,看着楼下的街景和远处流动的河,不忘赞叹:“要是下点雨就更好了,诗词里的江南水乡啊。”
舅妈和李茹锦都笑起来:“这会儿雨水多着呢,下起来就没完,地上都湿漉漉的。拍照倒是很好看,出片的。”
他们来的迟,中午简单吃了些家常菜,杭敏英就闹着要去玩,路意浓和舅妈做了专属的导游和摄影师与他们随行。
章榕会还是有点晕,又厌烦假期人挤人,自己留在了民宿里。
章思晴和章榕会是北方人,杭老师是西北人,说起来,只有落生江津的杭敏英勉强和她们能算上老乡。
当然她还是完全的北方基因,拔条以后个子很高,被带着逛桐南古街的时候,也一直高高仰起的脖子,跟小天鹅一样。
以往有路意浓在的场合,她很难成为人群关注的中心,但是这次到了桐南,被路意浓的家人一顿夸赞大大满足了她的虚荣心。
她对这一天的评价非常好,心情很美丽。
晚上在预定的水榭吃当地特色菜,她还有闲心碰了碰一旁章榕会的肩膀,让他看路意浓那边,低声八卦:“她是不是谈恋爱了?今天怎么一直看手机。”
章思晴立马拍她,偷偷喝止:“你少胡说八道!”
章榕会随她的话慢慢带过去一眼。
这也不是今天的第一眼。
他发现路意浓今天一直似乎有些回避他,这是一种有些古怪又玄妙的直觉。
那些刻意被避开的对视,偶有关联的对话也会被尴尬地处理为视若无睹。
她这时候吃得差不多,依偎在李茹锦的身侧,听大家聊天说话,也不太抬头。
看来是要将鹌鹑做到底。
但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忙碌了一天,大家回到民宿很早就歇了。
章榕会白天吃药睡了很久,又不太适应跟别人同住,在姑父轻微的鼾声中,没有太睡着。
半夜听见外面密集的细雨开始唰唰响,还有檐下汇成的水滴一颗一颗轻轻砸在窗棂上。
他闭目养神。
又过一会儿,隐约听到楼下有拖鞋踩着木质的步梯上来,一步再一步。
明明也没那么熟。
却凭脚步声轻易地认出她。
脚步停在楼梯的拐角,有人摸索着窗户黄铜的环扣,往里一拉。
木头相互摩擦时的“吱呀”一响,像是什么钝物闷闷地一下砸在胸口上。
章榕会翻身起床,将门拉开一隙,影子在脚下落成模糊的一团。
走廊开了一盏浅黄色小灯,灯光像温暖的烛火合围包拢,她的长发披散着,飘斜进来的雨丝凉意似乎还停留在那张花朵一般的脸上。
路意浓回过头,有些惊讶地看着门内的人,对他说了这次见面来的第一句:“吵醒您了吗?”
章榕会问她:“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那双本来就很圆的眼睛,此刻又瞪大了一些。
路意浓本来这会儿没觉得有什么,但是深夜里,看他那张冷淡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想到路青说的那些话,又生出一点点惧意。
她古怪的表情验证了章榕会没有多心。
但是路意浓还在嘴硬,目光落在脚底:“没有。您是不是睡迷糊了?”
“是我姑姑跟你说了什么,还是路青跟你说了什么?”他还在追问。
“真的没有,”她有点急了,“您还是先回去睡觉吧,我继续关前面的窗户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