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苶平和徐苶遥是你什么人?”
徐麟眨了眨眼,须臾笑道:“惭愧,那两个罪人原是我不太熟的远亲。”
“那两人因谋害圣女传人获罪,算算时间,想来杨道友是认识他们的。”
听见徐苶平和徐苶遥的名字,季闲躺在地上兀自发呆的神情终于有所变化。
“苶平,苶遥。”季闲的眼珠子转动着,看向了杨心问,“他们都被叶珉害了。”
杨心问闻言也蹲了下来,凑到了季闲的耳边道:“当年就是你换的心青叶,对吗?”
徐麟一脸堆笑地挡在季闲面前:“杨道友,我师父这几年精神恍惚,脑子不好使,你不要听他——”
“是我。”季闲回答,同时推开了徐麟,以眼神示意他离开,接着又看向杨心问,“是我。但是我没看错,叶珉便如我所想的那般早有异心,若你当时不费心救他,他早就死了。”
徐麟一步三回头地走远。
“对,我已经后悔了,叶珉该死,我不该多事。”杨心问忽然笑了,这是他这天见到季闲之后的第一个笑。
“但是徐苶遥和徐苶平不是他害的。”
“你利用他们给叶珉下毒。”他轻声道,“分明是你的过错呀,诹訾长老。”
第182章有求于人
季闲一怔,“错”字于他就像是个禁咒,只需这一个字,他就不得不回望他迄今为止的所有人生,到底哪些是错的,哪些是对的。
他不敢想。
二十岁时,季闲已入了巨啸境,年少成名。
二十五时,他便摸到了静水境的门槛,举世皆惊,较之那素有天才之称的李稜也半分不逊色。长明的三秋剑不输浮图的君子剑,临渊宗的年轻宗主是李稜,长明宗下一任宗主,似乎也非他莫属。
作为长明宗的下一任宗主,季家的下一任家主,他知道了许多。
知道了,便要承担,他接下了押送最后一批祭品的任务。
那天他的三秋剑没有出鞘,只撑了一把伞。可大雨还是将他淋湿了。
而今年近六十,那厚重的雨幕仍遮着他的眼,他停滞不前,没有半分长进。
寻常的修士在巨啸境之后,衰老便会变得缓慢,岁寿渐长,只他一人心魄不定,久难安眠。
岁月丝丝缕缕都在他身上留下了痕迹,他的剑钝了,斩不了三秋,连他自己的长髯都要割不断啦。
季闲在徐麟的搀扶下慢慢站起身。
“他们二人原本只需在司仙台关五年。”季闲轻而慢的,一字一句道,“但在叶珉被尊为司仙台客卿,拜入长明宗之后提出了重审此案,他们二人才被判了死刑。”
“苶遥给我的最后一封信里说,她求见叶珉,求叶珉看在往日同窗的情分里,至少饶了她弟弟。”
季闲打结卷曲的胡须散发着一股腐朽的臭味。
“可叶珉说:‘你们害我的两个师弟一个生了病,一个肩上被砍了一刀’”
“‘你们难道不该死吗?’”
日近晌午,刺眼的日光映在雪地上,将季闲的胡须衬得越发脏乱发黄,他囫囵的一身,乍一眼像个乞丐一般立在雪中。
“那是个怪物。”季闲低着头,愣神地看着自己的影子。他似乎很怕那影子,于是又别开眼不看,“我当年不该用心青叶试他,我应该用南山云雀卵直接毒死他。”
早就落光叶片的银杏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那交错的树枝网落成雪花般的黑影落在地上,似一朵朵盛开的漆黑的花。
“他们在说什么?”白归歪了歪脑袋,问一旁的徐麟,“这课还上不上了?”
徐麟面色沉沉,没有注意听,反倒是稍远些的姚业同回答道:“诹訾长老那一脚被踹得不轻,而且到底……有些失了颜面,今日应该是就此散了吧。”
果然如他所言,季闲和杨心问说完话后,便让弟子自行温习之前教的剑术,而他推开了想上前搀扶的徐麟,自行离开了天矩宫。
“唉。”徐麟抱臂走到了杨心问身边,“杨道友,当年那事儿吧,确实是我师父冲动,但你们也别揪着不放了,叶珉可还好端端的,我那俩倒霉远亲可是都以死谢罪了。”
姚垣慕蹲在一旁还没起身,闻言念念碎道:“你懂什么。”
“难道你很懂?”徐麟低头道,“你那会儿可也还没上山吧。”
姚垣慕“哼”了一声,转到了另一边抓杨心问的衣角,像个巨大的皮球贴地滚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