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愣,那金光却是字体上沾了金粉。
半吊钱已踏身向前,刀光如蛇影穿行在白沙地上,咬住了李稜的脚踝!
李稜当即屈膝再顶,用另一只脚挡住了刀把,随后君子剑应召相抗,直接朝着半吊钱的左手手腕砍去。半吊钱没能砍下李稜的脚,反倒是自己快被斩手了,连忙点地后撤,可手与刀绑在一处,以至于屈指困难,还是让君子剑砍下了一根手指来。
半吊钱倒吸一口凉气:“嘶——我就剩这一只好手——”
话音戛然而止。
天空的浮云忽然不动了。
辽远,疏阔的蓝天白云,有如静止的山水画悬在头顶。或许是他们不动了,又或许是人在临死之前,便会觉得这点滴的时间被无限地拉长。
半吊钱看见了来人的影子,却已然避无可避。
去往哪里都逃不掉。
“哈哈”他笑了两声,或许没有笑出来。下一刻,那悠闲自在的浮云被贯穿,他望着那云,旋转,旋转,天是那么高,晒热的沙地又是那么温暖。
他旧时总是躲在师父身后,指着无首猴的脖子笑,笑他没脑袋,笑他被人砍了头。
半吊钱的头颅高高扬起,再重重落下沿着沙地滚动,一路冲进了海里。
头颅看着来人手上那杆树枝,随手一挥,便溅落下方才沾到的血,有如某种除晦的仪式,却叫白沙地变得污糟了起来。
海水是咸的。
他奶奶的。
半吊钱最后想着:怎么跟那群贱民死在同一片海里了?
没了头的躯体慢慢地倒了下去,李正德看都没多看一眼,他手上枝条抽落的血都比那贼人的尸首好看。
“不需你出手。”李稜收剑回鞘,“此等宵小我自会料理。”
李正德披着身极其宽大的斗篷,斗篷的衣角拖地,行走时都会带起一地的沙。他神色恍惚,有些没精打采,像是刚才顺手杀了个静水境的修士,但依旧没有睡醒。
“……嗯。”李正德低着头,把刚才随手折的树枝扔到了一边,“他们人呢?”
“现下应该还在蛊中。”
他过来时已随手把那两个巨啸境的顺道收拾了,闻贯河等人迟了一步跟来。眼见李正德出手,那便算是形势已经明了了,上官见微忙凑上前,似是想将功折罪般引路道:“星纪长老,他们就在临海台边上——这边走。”
李正德点点头,仍是双眼无神,只足尖点地,朝着临海台飞去。其余跟在他左右,眨眼间便抵达了瞭望塔。
瞭望塔上,彦度飞的箭头骤然转向,对准那斗篷大喝:“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李正德没有回答。
还不等姚不闻大喝“我等乃临渊宗人”,彦度飞的箭便已离弦。
那箭在飞至李正德眼前,仿佛有一瞬的停滞,随即骤然分崩离析,碎屑簌簌落下。
没有人看见李正德动用灵力的瞬间。
甚至没人看清他何时跃上临海台上的。
海之口中咬着的长鞭捆住了闻芠的腰身,手中的流星锤同时扔出;闻芠踏地行诀,雨泽剑意有如漫天雨幕散在她身后。
岳铎咬咬牙,也拿出自己的长剑来,指着闻芠。
“霈霖仙人。”岳铎艰难道,“今日与你刀剑相向乃我一人所为,并非岳家的意思。”
“若来日——”
“今日你我所为,皆不过个人妄念。”闻芠厚重的眼皮微微抬起些,似有几分慈爱地看着他,“无关出身,无关宗门,千秋之后,对错自有他人评说。”
岳铎闻言一怔,随即露出一抹苦笑,缓缓起势。
他剑法传承自岳家,又杂以红枫城的伴生无我剑法,自成一脉,名曰怜水生,剑身柔软,似春柳一摇,随即便见其人形如鬼魅,穿梭在雨泽剑意之中!
闻芠半阖眼,露出的半边眼球正飞速转动,浑浊的老眼却如最灵巧的猫追在岳铎身后,海之的流星锤业已杀至面门,闻芠并起二指前冲,雨泽剑剑意乍然汇聚成一,随她指尖穿行,岳铎的柳叶软剑也如蛇出洞,直捣黄龙!
就在这时,岳铎感到自己的剑尖被人轻轻一挑。
那是一声清脆的鸣啸,像他的剑,又像他的腕骨在寸裂。
山石般沉重的流星锤,柳叶般柔软的长剑,冰棱般尖锐的剑意——在一刹那消失,仿佛那拼死一战不过岳铎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