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儿不语不看他,心道他此举多余,又听他开口:“不谢我?”
影儿瞬时扭脸瞪他,咬牙切齿,“谢什么?谢你冤枉隋府令其满门抄斩?还是谢你在他们死后虚情假意盖了这灵堂?你做的恶还不够吗?非要我来,要我看你所谓的好心?”
影儿说完喘息渐急,呛咳起来,眼里裹着泪,憋着劲儿瞪他。
翟离淡然靠坐着,等到攒足了影儿的怒气,他才浅浅一笑,“是我不对,要不影儿提个要求,如何让你开心,你说,我做。”
他噙着笑的眼尾满是精打细算,双眼如炬地盯着影儿,看似在问询,实则在敲打,提醒她注意分寸。
影儿双拳紧紧捏到一起,眼底似点了烽火,燃着恨意。
她脸色渐冷,慢慢牵出笑又软了眸色,果真提个要求,“那你进宫,请旨,为隋府洗冤。”
翟离捻着珠串的手一停,他眯了眯眸,两吸才说:“隋府不冤,况我先前说过,这案子,翻不了。”
影儿静静看着他,极慢的向他跪爬而去,她坐在他的脚边,胳膊搭在他的膝上,带着委屈,“是你问我的,我答了,你又不依,便是谎话连篇的人,也该有诚心诚意的时候。你带我来,不就是希望我心软吗?做事做一半像什么样子?”
翟离眸色似石抛深渊,不见底,他看着她双眼轻眨,泪痕渐消,他微微偏头,套上手串托起她的下颌,前倾身子靠近她。
鼻息落在她的脸颊上,引得影儿轻颦眉,抬眼与他对视,见他悠悠起唇,缓缓吐字,“影儿,越发有趣了。”
只这一句,便没了下文。
一路回府无言,影儿问了好几遍,翟离始终讳莫如深,直到停了车,影儿赌气甩开他的手,起身就要往外走,被翟离一把握住腕拽回来搂她坐在膝上。
他这才笑起来,“这般没耐心?你知不知道为一整个府邸平反有多难?事儿做了,史官也记了,隋府当初是为太子抗得罪,若平反了隋堇,你让皇家颜面往哪儿搁?”
影儿当然知道不可能,她无非是想尽可能拖住翟离,尽量让他死在京城里,否则她怎么跑?
影儿微微颤了颤双睫,如寒思倾颓,她故作失落之色,眼泪说掉就掉,倒是让翟离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
“怎么又哭了?”
影儿小声抽泣,一个个字从嗓子里挤出来,均带着哭腔,“人,不是这么哄的。你修了灵堂我自然感激你,可我更希望你能为我上些心,不是你轻而易举之事,而是该费用心思的事情。为隋府平反本就是你该做的不是吗?你利用隋府对我下药,让我身子弱成这样,你不亏欠我吗?为了我去斡旋此事,不应该吗?”
翟离抬手,用指骨蹭去她的泪,单掌捧住她的脸,温声道:“影儿,会拿捏人心了。”
影儿一点点的声音慢慢溢出来,“长卿,为了我,进宫面圣从长计议,好不好?”
他静看她示弱,明知她又在算计,却因一方面起了逗她的念头,另一方面吃她这套。
心里盘算一番,料其无关痛痒。才顺了她,用温柔回她,“好,那你要乖,若我为你奔波忙碌,你还要取我性命,那就是”
影儿捧住他的脸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软唇厮磨,似扣了鸳鸯结,松松一搭,越缠越紧。
翟离眉心轻折,难得的温柔回应着她,眼底亦是涌出了柔情,他看着她,缠绵悱恻。
她闭着眼,忍着恶心。
他轻咬她的唇瓣,模糊着音调,“勾我?”
影儿轻轻睁眼,故作难耐,微微娇喘叮咛,“是求你。”
翟离眸色渐深,幽幽看着她,许久才用晦涩难懂的语调说了句:“如你所愿。”
入夏的静安湖又铺了荷花与睡莲,影儿漫步于此,心中感概,这般多的花苞,也不知她还有没有福气,等得到满湖花开。
翟离运筹帷幄的能力只要不放在影儿身上,那是当真游刃有余,信手拈来。
不过十余天,他进宫几次,真是搬回了隋府的定局。
今日他复又进宫,去敲定最终的旨意。
影儿面色溢着喜悦的送他走,一回过身便冷了脸,心道他不是东西。
半月便能做到的事,竟是她不提,他就无视。
也是他能耐,半个月就达成,可自己这处又还未得到好的时机动手。
因怕他起疑,这半个月,影儿当真是一副乖巧的不得了的样子,不去邱香院,也不去找连决,除了不时和水央散步以外,是见人就躲,或者避而不见。
往桐芜院走时,影儿突觉心悸,快走两步扶树捂心口,似柳絮入喉,她咳起不止。
直到两眼汪出泪,又是心下一抽疼,摇晃一瞬,背抵树干,滑落坐地。
水央上前蹲下扶她,“夫人,可惜些身子罢。药一口不喝,眼见越来越虚弱,这往后如何得走?”
话音落下,似千钧挂在细绳上,周围空气都绷了起来。